”
縣令如同被人打了個耳光,見鬼一樣瞅著這個小娃兒,難道他碰上了傳說中的神童?
方靖宇也詫異了:這娃兒真的那麼厲害,小小年紀就能引經據典地反駁人?
其實,這根本就是個巧合,黃豆可沒學全《論語》。
張鄭兩家的小娃兒沒去學堂之前,玩鬧聚會之時,菊花會很隨意地教他們,把那些常見的詩詞、名句、典故,在談話說事的時候,應景地說一些。
小娃兒記性好,肚子裡就攢了不少東西。這縣令偏要說君子,他又恰好學了這兩段,這不就撞上了。
袁縣令見方靖宇也用異樣的目光看他,覺得這臉丟大了,一定要搬回這面子,不然今天的事要成為笑談。
他深吸了口氣,心道這小子這麼點大,不可能懂那麼多,沒準是蒙人的,他便不再說古文,轉而用大白話跟黃豆辯論起來。
他學聰明瞭,也不說不救人了。也不說張家人已經燒死了,卻板臉嚇唬道:“要是不好生防火,把旁邊的山都燒了起來,害得書院辦不成。皇上可是要怪罪的。”
黃豆背了兩段書,正搜腸刮肚地想別的“子曰”,準備這老頭要是再說別的,他要背哪段出來應付,猛地聽了這大白話,不禁一愣——咋不背書了哩?
要在小青山辦書院的事黃豆也是知道的,可是一來他也不懂。二來他怎會好好地跟縣令掰扯這個?他只會說自個的。
“皇上就能隨便怪人了?那也不能亂怪人哩。我只要沒幹壞事,我娘都不打我的,也不罵我。皇上那樣厲害,總不能比不過我娘吧?要是皇上的爹孃在山上,皇上也不救,隨他們燒死算了?要是你爹跟你娘在山上,你也不管他們了?”
他用十分懷疑的眼光瞧著這老頭,那神情分明在說。你還是人嘛?
袁縣令嚇得一哆嗦,再一看小娃兒那神情,心裡直叫苦。勉強喝道:“胡說,皇上怎會來這?也沒不讓你們救人,不過是要分些人過去,防止火勢擴大。若是燒了更多的山,會影響辦書院,還讓清南村的人受損失。”
他說話的口氣明顯軟了下來。
黃豆忽然鄙夷地對縣令道:“我說你咋這麼笨哩?一點眼色都不懂。我爹要是不救火,讓人去山上幹啥?你當去掐花兒哩,還是去摘果子哩,還是去攆兔子哩?大晚上的,不睡覺去幹這個。那不是腦袋叫驢踢了麼?人肯定說他有病哩。火要救,人也要救。都要救,先撿那要緊的先救,不能瞎抓一氣,沒個頭緒,要一樣一樣地來。人是最要緊的。當然先救人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這小話癆說著還拉過青山,向聽得目瞪口呆的眾人引見:“我小叔就叫青山,姓鄭;我爹叫青木,也姓鄭,是我小叔的哥哥;我是我小叔的侄子,是老三,我小名叫黃豆。”
說完自己也覺得有些偏離話題了,趕緊把話頭拉回來,繼續鄙視袁縣令:“你這麼大人了,長了眼睛不會自己瞧?還要人來教你?就曉得在這乾嚎,胡攪蠻纏讓人家沒心情幹活,這不是耽誤事麼?”
葫蘆先聽他說“姓鄭”的話,好險沒從馬上掉下來,生怕他又扯得沒邊了,把自己兄弟幾個都跟人引見一番,後來見他又繞回去了,這才鬆了口氣;青山還沒怎樣,黃瓜也大大地鬆了口氣。
方靖宇等人很想大笑,只是這場合實在不適合笑,忍了又忍,最後轉頭面向大火,想想還在大火中掙扎的人們,馬上就著急起來,那想笑的心情才平復下來。
袁縣令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
先前說古文,那些人還聽不懂,自己還有塊遮羞布,如今這大白話說出來,小娃兒聲音響脆,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他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臉面都丟盡了。
可是這個小不點為何說得這麼順溜?
如今,他想不承認黃豆是神童也不行了——誰家小娃兒能說出這樣一番話?
黃豆究竟是不是神童哩?
聰明是有點兒,記性還算好,嘴皮子也練得很利索——這是在兩家老小打壓下鍛煉出來的——神童就免了,世上哪有那麼多神童!
他說的話大多是捱罵得來的,他就記住了,跟人對嘴的時候就用了出來。先是胡亂用,後來就不得了了,簡直是信手拈來。當然,這也算活學活用了。
話說某日黃豆和紅椒帶著紫茄、山芋玩過家家,菊花坐在樹底下忙算賬,葡萄和小喜在院子裡曬乾菜。
菊花聽黃豆跟紅椒為遊戲中活計的分派吵個不停,還總指使小喜和葡萄拿東遞西的,很生氣,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