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子也不像,不過總算她沒說出“那幹啥不樂意哩?這是多好的一門親事”這樣的話來,要不然槐子曉得了,又該傷心了。
張槐沒有傷心,卻在發愁——為他表妹的固執發愁。他萬沒料到青木當初的話居然應驗了。
他娘何氏也在發愁。
以前兒子沒人嫁,她發愁;如今有人一定要嫁兒子,她更愁!
槐子四舅舅家的閨女玉芹今年十六歲了,這小女娃也不曉得是啥時候動的心思,說喜歡錶哥;槐子四舅也喜歡槐子,就想著跟姐姐親上做親。
本來要是旁的人家提這事,婉言推了也就是了,可是這玉芹是孃家侄女,話就不好說得太白。她雖然也跟弟妹說了槐子眼下不想說親,這玉芹卻堅持道“表哥啥時候願意說親了,我就等到啥時候”,硬是叫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後來她跟槐子外婆私下裡說了這事,說槐子只當玉芹是妹妹,不想娶她哩。
這下可不得了,槐子的四舅母氣得在家大罵槐子不識好歹,家裡一窮二白還在挑三揀四。
這還不是最愁人的,最愁人的是那玉芹死不改主意,誰家來說親也不答應。小女娃幾天工夫瘦了一大圈,誰勸也不聽只倔強地不出聲。
她擔心要是再這麼下去,這娃兒要是有個好歹,那跟孃家不是親戚成仇人了麼?
所以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話是再不錯的。
再愁這日子還是要過的,張槐下了學,匆匆地餵了一遍豬,然後捋起袖子搬開柴堆,挖起下邊的肥泥來。
他這是聽青木說的,這黑泥養蛐蟮最好,蛐蟮能餵雞也省些雞食不是。菊花因為把那橡子果磨碎了,雞也是吃的,她就不想再養這噁心的玩意兒,反正她也不想喂太多的雞,她忙得很,喂多了也照應不過來。
張槐卻留心了。
他家沒橡子果,這上半年是豬糧也缺,雞也是散養沒東西喂。他娘總是抽空打豬草,不然這豬可真要喝西北風了。哦,春上的時候還沒西北風要喝也是東南風。
這個春天他養了兩三茬了,又用豬糞摻著泥土試了試,覺得不太好,還是柴堆下面挖出的泥最得蛐蟮喜歡。
於是,他一個月把柴堆換一個地方。換之前特意將泥土翻鬆,撒些碎茅草,把小蛐蟮丟些進去,然後再把柴火堆在上面。
別說,這地道的笨法子最有效,每當他挪走柴火將柴堆下那捂爛的柴草泥土清出來,總是能撿出好多又肥又大的黑紅蛐蟮。那清出的泥土還能再專門養一茬蛐蟮。
他如此折騰著,收穫的蛐蟮也不是很多,但曬乾揉碎後摻在菜葉、稻糠裡隔三差五地餵雞,也算是給雞加葷,那雞生的蛋明顯就多了也大了不少。於是他越發細細琢磨這蛐蟮的養殖,還專門割了茅草扔在柴堆下讓它腐爛。
他一邊挖著那黑褐色的泥土,一邊緊蹙眉頭,想著玉芹的事兒。
念快一年的書,他雖然並沒有學成滿腹詩書,但好歹懂了些道理。
經過了菊花的事,又親眼見了青木跟柳兒的事,他越發覺得在這些人生大事上,那是一定要慎言慎行的。他當初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並讓他付出了痛苦的代價,到如今菊花也只是跟他客客氣氣的,再也不像往常那般待他。
所以,這次無論他四舅如何問他,他只是咬緊牙關不鬆口。
他雖然講不出一套大道理,但也朦朧明瞭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擔當,既然不想娶表妹,那就萬萬不能應承,不然,兩人這輩子都過不好。
縱然菊花不嫁他,他也不能娶玉芹。
媳婦難道娶家來就完了?娶家來不得過日子麼。
自己這副心思咋能跟玉芹過日子哩,甭說自己不痛快,也是害了玉芹。
可是這一番心思跟誰說?何況喜歡菊花那是不能說出口的,便是青木曉得他的想法,也無法感受他的苦惱吧!
萬幸的是他爹孃也喜歡菊花,所以才沒強求他答應這門親,否則的話,婚姻大事哪有他說話的餘地,還不是叫娶誰就娶誰。
他挖土,清理柴堆,忙得大汗淋漓便把外面一件褂子脫了,只穿一件破背心,露一身養了一個-,眼下還未曬黑的肌肉,繼續忙碌。
張楊在學堂跟夫子又學了一會文章,才匆匆趕家來,見哥哥揮汗如雨地攏那挖出來的黑土,忙上前幫忙,又幫著將原來那堆肥土裡的小蛐蟮撿到這新挖出的黑土裡。
他一邊忙著,一邊瞧著哥哥的臉色,只見他憂心忡忡、眉頭緊皺,那份沉重是如此的明顯,連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