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崔氏臉頰邊香了香。
翰林是清貴官,也沒什麼事兒做,榮三爺還算有點兒公事,在幫羅學士編皇上下旨編纂的《通海典》,裡面收集了許多海外臣服之國的漢典,當今皇上也是個聖明的,不僅下旨編纂過本朝經典,還不忘師法外夷,他最常說的就是“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那三國行也必有我師也。”
因著翰林是個無事閒,所以今科入了翰林,進了庶吉士館的同僚時常小聚,針砭時弊、議論朝政。榮三爺是本科魁首,又是國公府的三爺,每聚自然要到,否則就會落個高傲瞧不起人之嫌。
“你們每回都是在哪兒聚呀,我聽說你們這些讀書人最是風雅,最愛去那些青樓粉閣聚會。”崔氏有些拈酸。
榮三爺哈哈大笑,抱著崔氏親了一口,“哪能呀,夫人,你這都是戲本子看多了。朝廷官員是勒令不許逛窯子的,呃,就是你說的青樓粉閣,我們哪兒能知法犯法呀。”
“那你們都去哪兒聚呀?酒樓可不便宜,做一頓東下來,好幾兩銀子吶。”崔氏好奇。
“也有去酒樓的,也有去街坊小肆的,全看東道的家境,最近頗多去他們家裡聚的,說話方便也不費錢,你拎一壺燒酒,我拎一坨滷肉的,也就成一桌宴了。”
“咦,那你覺得哪家的婆姨做的席最好,家裡料理得最乾淨?”崔氏是個內宅女人,自然也關心別人的內宅,總想在丈夫面前比一比高低,掙點兒體面。
榮三爺又親了崔氏一下,“哪家的婆姨都不如我家婆姨好,他們若見了你,保準得羨慕我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
崔氏捶了榮三爺一下,“油嘴滑舌。你怎麼不請他們到家裡坐坐?”
榮三爺聞言收斂了笑容,“我們家別人怎麼好來,便是來了,也痛快不了。”榮三爺嘆了口氣,他何嘗不想在自己家裡開宴請客,崔氏最是個賢惠的,定然能將家裡料理得妥妥當當,三個兒女又最是聰慧聽話,誰見了不得羨慕自己,只可惜
“你說,咱們有沒有可能分出去?”崔氏低聲問道,她也向往著那樣自在的生活,哪怕就是個小宅子,也比國公府住著痛快多了。
榮三爺沒說話,他學的是忠孝禮智信,聖人教化都是孝順父母,友愛兄妹,父母在不遠游,哪有雙親在就分家的,可榮三爺的心底卻未必這樣想,只是他這樣的讀書人身份如何能說出分家的不孝之話,那不是自絕前途麼。
崔氏也知道她是異想天開了。
夫妻倆本來和樂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恰這時阿霧進了屋,給兩人請安。
崔氏忙問了阿霧在唐府的種種,阿霧一一答了,只道萬事都好,唐音等幾個待她也真誠熱情。
說罷這些,榮三爺考校了一下阿霧最近的功課,阿霧對答如流,讓榮三爺深為這個女兒高興,“你若是個男兒,二十年後說不定也能摘頂狀元帽戴戴。”當然榮三爺這話贊得有些誇張了,只是自己的女兒怎麼看就怎麼好。
阿霧卻高興不起來,將今日回府後榮四的所言所行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其實,照三房如今的處境來看,阿霧根本沒必要在榮三爺和崔氏的跟前兒上眼藥,兩個人對老太太也多有不滿,對榮四更是嫌惡。
可是被人欺負了,還無地兒傾述,不能撒嬌求安撫,這可不是阿霧的性子。儘管阿霧前世已經二十來歲了,但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依然天真爛漫。
長公主將她嬌養在深閨,就差沒有修座金屋了,處處遷就,事事順從,不叫阿霧有一絲兒煩心事,只求她高興,順氣兒,將身子養得好好的,那就是萬福了。
在這樣的處境下,阿霧幾乎從沒受過氣,哪怕一時不愉快了,總有長公主和兩個哥哥變著方兒地逗她。如今,往事不可追,阿霧雖認清了自己的處境,可真要做到千古艱難的“忍”字還是欠缺些火候的,所以阿霧忍不住對著同樣寵愛她的榮三爺和崔氏訴起了苦,撒起了嬌。
崔氏聽了,果然一把將阿霧抱入懷裡,“兒啊兒”的喊,將她前前後後、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檢查了,見頭髮一根沒少,這才罷了,還是將她摟入懷裡,好一頓安撫。
阿霧雖然不喜人碰觸,卻極享受崔氏的這種溺愛,福惠長公主對阿霧雖然也是極盡寵愛,但卻從來不曾這樣抱過阿霧,容她在懷裡扭股兒糖似的撒嬌。
福惠長公主素來端方雍容,一行一舉都充滿著高貴的皇家端莊,絲毫不出錯兒,是一個連鬢角髮絲都要抿得一絲不亂的人。
福惠長公主可容不得阿霧在她懷裡將她的衣裳弄皺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