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已經能夠自己走動了?難怪我剛才去他病房找他沒看見他。”
“你找他有事?”
“啊,也不是有事,就是想要看望他,順便表達一下感謝之情。要是那天沒他救我,恐怕我現在就不會這麼好端端的站著跟你說話了。”
“你要謝他?我看還是算了,他是不會領你的情的,沒準還會被他嗆上幾句。這傢伙,可是個怪人,成天擺著一張酷臉,除了他的兩個要好兄弟,從不給人好臉色看,沒人敢去惹他。在部隊裡就是刺頭一個,連上司都敢當面頂撞。要不是孫長官賞識他,他早就被人一腳踢出部隊了。
他當兵也有六七年了,打仗也算夠猛夠狠,立過好幾個功呢!可就為他這怪脾氣,升職總是升不上去。誰願意平白的給自己找個不聽話的下屬呢?所以,好多比他晚入伍計程車兵都成了他的長官了,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下士,都做了五六年的班長了。”
“少校,聽起來你很瞭解狄班長啊,你們是在一個部隊裡的麼?”
“我們以前都是稅警總團四團的,不過他在二連,我在三連。但是這小子名氣大,在稅警總團裡無人不知,所以他的事情我都多少知道一點。”
“稅警總團?不是已經沒有這個番號了嗎?”
韓婉婷到今時今日還能再聽到這個名稱的時候,著實頗感意外。因為稅警總團的建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堂伯宋子文。當年她還在美國求學的時候,中日戰爭爆發,淞滬抗戰結束後沒多久,她就聽說堂伯建立的稅警總團為了抗戰損失慘重,曾經裝備精良、能征善戰的部隊被打得只剩下了所剩無幾。
到後來,聽說三姑夫為了遏制堂伯發展自己的軍隊勢力,將稅警總團拆編,這個稅警總團的番號也隨之被取消。為此,她的父親曾經氣得拍案而起,大罵三姑夫是“小人之心”、“匹夫誤國”。那也是她第一次聽見父親對一直頗有微辭的堂伯能夠全力參與抗戰而大加讚賞。就從那個時候起,她的腦海中記住了“稅警總團”的稱號。沒想到,多年之後,她還能再聽見這個在淞滬抗戰中聲名赫赫的部隊名號。
看出了她的疑惑,少校很是爽朗的笑了起來,說道:
“沒想到韓小姐對這個部隊的情況頗為了解嘛。不錯,當年的稅警總團的確已經不存在了,現在這支部隊的新名稱叫‘緝私總隊’,依然隸屬財政部。就是在當年稅警總團剩餘的五千多傷兵的基礎上重新組建的,我們的上峰還是孫立人孫長官。參加武漢會戰前,我們一直在貴州由孫長官指揮練兵。”
“五千傷兵?那你和狄班長也是其中之一?”
“是,當年淞滬抗戰,整個稅警總團的三萬多弟兄最後打得只剩下了不到一萬。拆編的時候,沒受傷的都被收編成了四十師,剩下了我們這五千多傷兵沒人管。最後還是孫長官將我們收攏在一起,重新組建部隊,這不,過了這些年之後這才有了今天的緝私總隊。因為孫長官還是我們的老上司,所以,我們這五千多稅警老兵的心裡,總覺得自己當年的那幫兄弟們還在,好像還在稅警總團裡似的。”
韓婉婷聽罷點點頭,心底裡也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年輕的少校生出幾分敬意來。因為她自己也有過戰地的可怕經歷,所以她更能夠理解與體會到他所說這番話時的感慨心情。眼前的這個人,看著如此年輕,卻也是硬生生的從槍林彈雨之中走過來的,能夠活著,就已經極不容易的了,更何況後來還能和當年倖存下來的兄弟們一起再組建部隊,再在一起上陣殺敵。
她看著眼睛裡隱隱有淚光的少校,忍不住伸手過去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胳膊,小聲說道:
“少校,抱歉,提到了讓你傷感的話題了。呀,你看,跟你說話這麼久,有影響到你工作麼?要是你忙的話,不用招呼我,忙你的去吧,我在這裡等一下狄班長,等他來了,我探望過他就會離開的。”
少校飛快的眨了眨眼睛,將眼睛裡含著的淚水眨去,然後對著她笑了笑,擺擺手道:
“沒事沒事,我留在這裡只是為了登記傷兵名冊與處理士兵傷愈迴歸部隊的手續,因為先期工作已經做的差不多了,這幾天並不十分忙,所以還有時間和你說說話的。反正狄班長還沒來,我就陪你在這裡等他好了,也省的你一個人等的無聊。”
“真是謝謝你了,少校。”
“哪裡哪裡。不過韓小姐,我有個小小的提議。既然大家認識這麼久了,經過那場轟炸之後,我們也算是生死之交。要是可以的話,還是別再喊我‘少校’了,直接叫我名字吧。你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