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和姑媽們一起來看她的小念卿都好奇的問過她,為什麼叔叔不在她的身邊陪著她。她除了無言的微笑,什麼都答不上來。是啊,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想知道為什麼啊。
是去執行什麼重要的任務了嗎?還是真的有公事在身走不開呢?抑或是他們分開的太久了,他在外面有了新歡?
韓婉婷兀自在腦子裡胡思亂想著,越想心裡越不舒服,越想越是睡不著。正要起身的時候,忽然聽見門外有匆匆而來卻輕微的腳步聲,然後就聽見極輕極輕的開門聲。她一驚,連忙閉上眼睛揹著房門裝睡,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仔細的聽著身後的動靜。
她聽見來人輕手輕腳的關上的房門,邁著步子,輕聲的走到她的身後,有溫熱的呼吸在她額頭上拂過,似是在張望她。而後,來人又從她的床邊走開,走到另一邊,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唏唏梭梭的聲音。
她微微蹙著眉,仔細的分辨著,聽起來,像是在換衣服。接著,她又聽見了朝她床邊而來的腳步聲,緊接著,她身上的被子被人輕輕的掀起一角,感覺大床發出低低的“咯吱”聲,沉沉的向下一墜,來人已經睡到了她的身後。
若有若無的杜仲味道絲絲的從她身後飄進她的鼻子裡,勾得她鼻子禁不住開始發酸,緊閉著的眼睛裡,已經開始有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可是她還是一動不動的睡著,背對著那個人,看似像在沉沉的熟睡,只有緊緊握著枕巾的拳頭,才能洩露出她此刻激動的心緒。
身後的人彷彿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極為小心輕柔的貼近她的身體,將她整個人的身體全部的、牢牢的裹在自己的胸前,有力的臂膀穿過她的腰,輕輕的覆在她隆起的並不是很明顯的小腹上。手掌上傳來的火熱的溫度,激得她禁不住渾身一顫,眼淚已然打溼了她的枕巾。
也許是心底裡的那份介意,讓她始終沒有轉過身去。過了很久,在她以為他大約已經是睡著了的時候,卻聽得她的耳後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嘆息聲,然後聽見他用極低微的聲音在她耳邊說:
“這樣晚了,怎麼還沒睡?”
她不語,也不動,依然背對著他。她又聽見他低低的說:
“生氣了?不願見見孩子他爸了?”
你還知道自己是孩子他爸啊!韓婉婷默默的在心裡埋怨著,依然有些氣惱,還是一動不動的背對著他。他沒有再繼續多說什麼,只是將大掌輕輕的在她小腹上揉著,一邊輕吻著她披散在身後的濃密黑髮,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用力的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雙臂緊緊的箍著她的臂膀,喃喃低語道:
“婉婷,我真的很高興,高興的快要發了瘋。當我知道你懷了孕,我就快要當爸爸的時候,我高興的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得一乾二淨。可是,緊接著,醫生告訴我,你可能因為這個孩子而失去生命,你可能因此而可能要永遠的離開我的時候,我頭腦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寧願不要這個孩子,我寧願這輩子都當不了爸爸,也不要你離開我。
我害怕,從沒有像那時那樣害怕,我從鬼門關裡走過一次又一次,所以,我不懼怕死亡,但,我懼怕自己身邊最愛的人離我而去。我可以沒有孩子,但我絕對不能沒有你。所以,我毫不猶豫的對醫生說,我不要孩子,我要保大人,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住大人。
我嚇壞了,我真的被你給嚇壞了!我衝著所有人大喊大叫,我衝著醫生髮火,拔出手槍扣在他的頭上,我朝他吼,我說,要是他救不了你,我就要他死!黑皮伸手要攔我,被我一拳打在鼻子上,鼻血直流。
我不記得後來醫生是怎麼進去的,反正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呆呆的站在外面,看著門框上那個鮮紅的‘手術中’,身邊站著鼻子裡塞著棉花球、一臉幽怨表情的黑皮。我那時就在想,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好好照顧你,把你一個人扔在上海,在離我幾千裡外的地方,讓你出了這樣危險的事情。是我沒有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我對不起你。
我不敢想,一點都不敢想,假如,假如那天我沒有在車上看到你,假如我那天讓車子走了其他的路,假如我不是在那一天趕回了上海你的身上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即使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天,只要一想到這裡,我的背後都會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層冷汗,手腳冰涼,臉色發白。
幸而老天爺對我還是眷顧的,雖然我這個丈夫做的並不好,可它終究沒有讓我留下終生的遺憾。它給了我彌補的機會,所以,我絕對不會再輕易的錯過彌補我過錯的機會。我們的孩子真是勇敢,也真是貼心,它原諒了它的傻爸爸,沒有就這樣輕易的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