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解身中之毒,何不回京?”
“弟子不敢欺瞞方丈,而今太子玉王勢成倒懸,如弦已繃緊,旦夕即斷。弟子一旦回京,則均勢必破,戰火必起。”我輕輕嘆一口氣,“兩年前弟子絕塵而去,亦是為此。”
“殿下此言差矣,水湍無恐岸埽,雲高何懼峰險。沈痾痼疾,權且由它自去。”
不知何處而來的薄霧籠罩了我的視野。日落霞赤,遍野禿驢的少室山此時看來,何其姽嫿。方丈露出一個故弄玄虛的笑容,徑直的眼神與唇角的弧度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滲著一股子說服力。我細細琢磨著那句話的意思,終於瞭然徹悟,不由向他老人家拜謝,“弟子受教了。”
“不以功名為鞚;不以利祿為楫。殿下馬駿舟輕,定能來去自由,閒身空老。”方丈又露出一個笑容,道,“老衲送殿下一程。”
2
離寺前,我欲拜別陸廚娘。一腳踏進她的庖房,恰巧見到她將一隻食屜交與一個頭戴大氈帽的小廝。那食屜雖未描紅畫繡,卻也素雅精緻,與眼前五大三粗的陸廚娘,實是肥瘦不搭。
“幾里外便聞見了這餚饌之香,陸姑娘好口福!闊別多年,不知她可安好?”
“終日憂心忡忡,水米不進,憔悴得緊。”陸廚娘見來人是我,長嘆口氣,擰眉道,“她小時候最愛吃我做的江南小菜,我便每日變著花樣兒做上一些,遣小廝替她送去。”
“廚娘何不親往?”
“你們喚的這聲‘陸廚娘’,實乃我隨了夫姓。當年葵兒的父親為了他一生的摯友,棄了我們母女三人而去。我與那老冤家慪氣,竟鬼迷心竅般也扔下年幼的葵兒與她姐姐,入了少林。”陸廚娘說著,眼裡泛起朦朦淚光,“想她們姐妹二人無父無母,淪落江湖,實在可憐。而今她雖走投無路前來投我,可心裡對我的恨意卻是未少一分。而我身為人母,遺棄親女,還有何顏面再出現在她跟前。”
那個送飯的小廝半張臉遮在大氈帽下,我瞧他一晌,總覺得此人的身形眼熟得很。見我看他不休,他便將帽簷壓得更低,閃身而出。
滿臉“悔不當初、痛不可擋”的陸廚娘讓我感到極為陌生卻又極為親切,曾幾何時,她不以兇蠻設防,不過是個把胳膊掄圓,在河邊揮舞棒槌捶打衣服的尋常女子。想來也唯有失去至親之人,才會任這般無可奈何的情緒隨性流露,猶如剮去肝腸,十足不像樣。
兩年來每個暗暗長夜,我想起倪珂,何嘗不是如此。
3
通往少室山下的小徑,無限旖旎的霞光躍然天邊,轉眼傍地而行。
一個手持玉扇的年輕男子立於過道中央,聽得背後匆匆行路之聲,慢慢轉過身來。定眸打量著身前一個手提食屜的小廝,幽幽笑道,“這位兄臺,好生面熟。”
略吃一驚的小廝不敢搭話,將頭埋得更低,疾步欲走。就此同時,數名手持兵刃的大漢從兩旁的樹木之後殺出,截於他的身前。小廝眼見情形不妙,趕忙掉頭。
“一朝太子竟喬裝打扮在少林寺裡端茶送水,傳將出去,豈不貽笑大方?”克酈安冷冷一笑,又從天而降十數甲冑,個個歪瓜裂棗,凶神惡煞,將前後去路俱堵了個水洩不通。
那小廝見退無可退,反倒站直站定。爽朗一聲大笑後,抬手揭下了蓋臉的氈帽。只見他膚色如麥,眉宇深重,眼眸湛亮。在這夕陽西下的荒郊野外,恰如東昇的紅日一般俊朗非凡,氣宇超群。不是那當朝太子費鐸,還會是誰?
“我倒要看看,你們誰敢近我?!”費鐸毫無懼色,單是一聲厲喝,已嚇得排首的幾人唯唯諾諾,躑躅不前。
“當然,當然。縱是向天借膽,這群無用的衣架飯囊也萬不敢向太子殿下動手。可是”為首的克酈安陰陽怪氣地笑出了聲音,一張甚為清秀俊俏的臉面,卻因一口無遮無攔的白牙顯得扭曲可怖。“可是,今日將橫屍於這荒山野嶺的,不過是一個端茶送飯的小廝罷了。”
聽得克酈安一言,先前噤聲後退之人紛紛摩拳擦掌,復欲橫刀向前。正當那二十餘相貌怪異的武林高手要向太子發難,林內忽然漾起了一陣清朗的笑聲。笑聲不重,僅憑來人極深極厚的內力,便如同來自四面八方,遍響了曠野——
“哈哈哈,真是笑痛我了。”
4
“來,來人是誰?!笑得什麼?!”
在那陣陣清越的笑聲間,一條身影疏忽而來又疏忽而去。二十餘武林高手面面相覷,竟無一人能看清方才近若咫尺的來人長相。
“古人早有訓示,李在道邊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