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然翼求長生,耽於煉丹,但在權力上一點也不糊塗,倒還保持清醒,對權力抓得很牢,雖然懶怠於上朝聽政,但仍然不時過問朝廷政務,批答奏章,決定國家重大事項;或者透過司禮監傳達聖旨,命內閣執行。即使他置身丹房,大臣們無法面奏,但奏章卻要一件也不許少地送到丹房之中,至於皇帝是否批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吏部的奏請,皇帝雖然不曾允准,兵部的奏請卻是批覆照準,西北邊防軍將基本還算穩定;
但不久,皇帝召還喬行簡,又諭令喬行簡精選三邊四鎮的邊軍銳卒番上宿衛,喬行簡先乘驛傳回京,精選的邊軍精銳隨後由各帶兵官陸續統帶到京。
隴右總督之職在喬行簡離任之後,再次呈現空缺之狀,無人接任,加之邊軍銳卒又調走近八萬人番上宿衛,陝西地面三邊四鎮的邊軍精銳頓時去了大半,餘者多是缺乏操練的老弱疲懶之兵,精壯能戰的兵馬,除兩大行營合共不足五萬的精騎之外,所剩無幾。
整個陝西因此居然出現了一般人難以察覺的軍政兩方面的權力空白——
地方政務由於各級官員的大量空缺而癱瘓,尤其以關中地區為甚;
而邊防軍務則由於甘肅、寧夏、延綏、固原四軍鎮的精銳士卒,被不同程度的抽調到北直隸,加上原來被抽調去北直隸番上宿衛的邊軍士卒,由於糧餉拖欠,行糧不足等原因致行期拖延,仍然還在陸續返回途中,尚未歸還到各軍鎮戍所的建制中,陝西地面的帝國軍隊,實際上的作戰能力下降到了最低谷。
此消而彼長,帝國官府管制力量空前衰落之時,陝西北部的流民亂事卻在不經意間一點點壯大,蓬勃發展起來,許多地方豪強都自行拉起了自己的民團鄉勇以圖自保,亂世之象重新萌發!
而此時,黃綾加身的雷瑾已經快要抵達京師。
帝國京師,乃天下中樞,北倚山險,南控江淮,右擁太行,左挹滄海,既得地利之便,加之城高池深,易守難攻,又有京軍、邊軍重兵戍守,可謂固若金湯!
蒙古韃靼多次侵略,吉囊汗的鄂爾多斯萬戶(漢譯或譯稱阿爾禿斯)、俺答汗的土默特萬戶,小王子的土蠻部(即蒙古左翼察哈爾萬戶)、遼東的女直諸部雖然屢有入掠,叩關來襲,但帝國京師憑藉堅固無比的城防,令得塞外遊騎雖有數十萬眾,數百年來也只能望城興嘆,而無可奈何,每每飽掠京畿遠郊一番,就撤兵北走。
錦衣府督主陳準揮動手中的精緻馬鞭,輕抽了一下跨下坐騎,他這馬鞭是用細皮條巧妙編成,雕花的象牙柄非常精美,還帶著白馬鬃做的纓子,價值不菲。
瞥了並韉而行的雷瑾一眼,陳準呵呵笑著,舉鞭遙指巍峨聳立的城池,向雷瑾賣弄著他的學識。
象陳準這樣的太監,其實即使他學識再精深,武技再強,權柄再大,也仍然會被上層社會計程車人看不起,從骨子裡透出一種鄙視。
類似陳準這樣掌握著大權的辦事太監,皇帝自然當他們是奴才,而皇帝以下,即便位至公侯的勳爵,位列三公的高官,多半都是出於害怕和畏懼,當面恭謹地稱他們為‘公公’或者‘督主爺’之類;不怕死的則當面罵他們為閹豎、閹狗、閹奴、閹宦,沒有一句是好聽的。不管其他人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痛恨,何嘗有人會把他們當作一個普通正常人對待?
只有雷瑾似乎全然不當回事,這一路上,居然稱陳準為仁兄或者兄臺,‘受寵若驚’的陳準不免更加看重和雷瑾的關係。
雷瑾可是貨真價實的功封子爵爺,又是出身雷門世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尊稱他一聲‘兄臺’,簡直快讓他找不到北了,陳準因而也就越發對雷瑾親善!
其實即便是太監也渴望得到別人的尊重,在求而不得時,變態也就可以想象了!一旦掌握了權柄,其畸形的殘虐報復心態,對他人而言是非常可怕的!被迫害的奴隸一旦有機會作了主人,有時比原來的主人還要殘忍刻毒百倍千倍。
“賢弟,前面便是京師了,你看是不是很有龍蟠虎踞的氣勢?
關山險峻,川澤流通,滄海環其東,太行擁其右,漳、衛襟帶於南,居庸鎖鑰於北。據天下之脊,控華夏之防,幽燕形勝,實甲天下,巨勢強形,可稱天府!京師據此上游之勢,以臨馭六合,實有提衣挈裘之勢!”
雷瑾安坐雕鞍,遠眺京城,頷首點頭道:“陳兄之言,甚是精當!幾句話就道盡了京師形勝。”
雷瑾還是第一次到這帝國中樞,以前因為種種原因,屢次錯過了到帝京的機會,連當年敕封男爵,都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