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虔修天道,將臻大成,此去西域窮荒,橫越千萬裡之遙,再會不知何年,瑾郎宜自珍重矣!
奴家已然辭去戒律會‘十三峰’之任,此去極西,不知歸期,落日庵之事亦賴瑾郎略略看顧一二,庵中若有危難,君若行有餘力亦望稍作援手,奴家自當感念於心;至於戒律會,郎君他日若與之衝突,至無可緩和之處,奴家亦冀郎君稍留一分餘地。
奴家冀望再會之期,郎君應無恙。”
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在夢中聆聽著聽梵留下的心語,倏然醒來的雷瑾,他那深黑幽邃的眸子,瞬息間幽紫滲金,精芒欲流,懾人心魂,似有山崩海嘯,霹靂雷霆之威,然而只是一瞬,紫眸便已然隱跡。
“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低聲而吟,雷瑾心中黯然,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一覺醒來,天色已暮,蹄聲如雷,馳走長安。
今夜,需要打馬如飛,漏夜趕路!
黑龍江、松花江、烏蘇里江三江匯合之地,完達山蜿蜒綿延,嚴冬冰雪覆蓋,山林一片肅殺。
狗吠陣陣,雪花翻轉,一長溜狗拉爬犁衝雪疾馳,足足有三十多輛,每輛爬犁多是兩狗並行,也有多至由四五條狗牽拉的爬犁。
爬犁也稱雪橇,皆為木製,似車而沒有車輪,兩轅彎曲,其形似犁,匍匐臥於冰雪之上滑行。
這一長溜爬犁都設有車棚,以氈圍之,可知皆是載人的爬犁,載貨爬犁多是不設車棚的。
雷頊坐的爬犁鋪著厚厚的獸皮禦寒,他在日本停留的時間已遠遠超過預期,竟是臘月將盡方才重新踏上了帝國的疆土,新春正旦能否來得及趕上還真是個未知數。
爬犁在雪原上飛奔,雷頊卻是心事重重,他這次親自潛行日本,走遍日本江戶、京都、大阪、長崎等處關津要隘,對日本江戶幕府以及其他大名諸藩的軍政、人物、風俗的直觀瞭解不可謂不深,然而對於遼東之事則並無立竿見影之效,遼東戰局迫在眉睫的危機卻不能不盡快籌謀解決。
遼東一鎮在神宗朝時,鎮守遼東多年的功封寧遠伯遼東總兵鎮戍使李承良晚節不修,養寇以自重終致養虎為患,偽金女真部酋奴赫赤的勢力得以在李承良的縱容卵翼下日漸坐大,得以盤據哈圖阿拉起兵叛逆,不臣帝國,而帝國朝臣多為顢頇昏庸之輩,汲汲於黨爭攻訐,又有韋仲賢等閹黨弄權,朝政一片烏煙瘴氣,雖有能將精兵亦不能用,每每自縛手腳舉措失宜,撫順、開原、鐵嶺、瀋陽、遼陽,廣寧、義州、金州、復州、蓋州等地在幾十年間相繼被叛酋所據。
如今所謂遼東鎮者,不過山海關以東,錦州以西,營州以南的遼西狹長地帶而已,遼河以東之地已俱落入女真之手,幾十年來帝國與偽金女真彼此攻戰,烽煙不斷,遼東雷氏各支子弟前仆後繼,戰死沙場者一代一代不計其數,若不是如此的忠烈犧牲,雷門世家也必不能得到國人的真心敬重了。
雷頊清楚的知道,窩在遼西狹長地帶動彈不得毫無迴旋縱深是極為被動的,他在遼東戰局十分緊張之際仍走朝鮮入日本就是想要拓展出一片足夠縱橫捭闔的新天地。
想到自己堂堂帝國侯爵,從日本的本州奧羽地區渡海至蝦夷地,再從蝦夷地渡海登陸帝國疆土苦夷島,然後自苦夷島渡海至黑龍江口,從原帝國遼東鎮奴兒干都司的治所特林附近上岸,腳踏在這片自秦漢帝國時代以來就屬於帝國版圖之內的疆土,他現在卻不得不遮遮掩掩,甚至要西走蒙古草原以避開偽金叛酋控制的地盤,遠遠的繞道南下回錦州,雷頊也不禁黯然神傷,暗自忖思:帝國朝廷是絕然靠不住的,而家族實力雖然龐大,但除了人力上可以得到較大支援外,也難在財力物力上給自己以全力支援,家族的重心目前可是放在了南洋,放在了東溟大島的經營上,現下在遼東,恐怕也只有想辦法甩開朝廷的掣肘,自己盡力卯上硬幹了。
說起來雷頊反而有點羨慕二弟雷琥,雖然揚帆七海,出沒於風浪之中,風險之大自不待言,但畢竟有包括雷、顧、丁、風四大豪門家族在內的數十個大姓家族出人出錢出力在後面力挺‘海天盟’,要人有人,要船有船,要錢有錢,不至於有捉襟見肘的窘迫;
甚至近乎於赤手空拳在西北打拼出一片天空的三弟雷瑾,儘管西陲荒僻,儘管家族沒有予老三以一錢一文的支援,除了默許他能夠號令西北的雷氏宗支各房這一條之外,可以說雷瑾是他們嫡出三兄弟中得到家族支援最少的一個了,但是從現在的情形來看,似乎老三在西北的處境也比他在遼東鎮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