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已經不知不覺間抵達。
下得車來,呂震與一干典禮曹的隨員在僕從的引領下,進入牧場邊上的山谷中那一大片園林房舍中。
叢叢白菊、紅菊、*盛放,卓然媚妙,盈袖暗香,這山谷因是避風,即便是秋冬之季,也能見到花團錦簇,冷香縹緲的景象,居住於此,應當會很閒適吧?
寬敞的廳堂內,燈燭煊明,香花供養,卻寂靜得出奇,彌勒教的專使還沒有引到此間。
只有十幾名軍府、秘諜部的官吏圍坐在一張長書案邊,正等待著典禮曹的官員到來商量集議,先統一了各方口徑,才能正式開始與彌勒教的專使磋商談判。
一個時辰之後,彌勒教專使十餘人在僕從引領下,步入會客的廳堂。
走在最前面的人,軀幹豐偉、相貌軒昂,舉步沉穩,想來就是李大禮的孫兒李越。作為廳堂內品銜最高的官員,呂震欠身拱手,口道寒暄,看這位龍虎大天師李大禮家第三代的長孫,穿了一件秋香色天馬皮袍,頭上一頂貂鼠皮帽,足下一雙青緞黑皮靴,服飾雖然貴重,卻不甚張揚,加之人材豐偉,氣度亦宛若翩翩濁世佳公子。
呂震不動聲色,心下暗道,李氏幾代久享奢靡,倒也涵養出了幾分世家氣度,不再象那驟然暴富之人一副到處炫耀的嘴臉。
當下長揖答禮,賓主就坐,獻茶已畢,正題兒也就正式開始。
呂震從秘諜部的諜報中已經知道李大禮為什麼要派人與西北幕府接洽了。
這世道就是這樣,總有那麼一些人既可以在你勢大力強之時,不遺餘力地諛媚吹捧,為你搭建起‘長勝不敗’的高高神壇,然而一旦形勢逆轉,出現衰敗跡象,又會迫不及待地一擁而上將神壇拆得七零八落,更有心黑手狠落井下石者,還要把神壇上跌落下來的主兒飽以老拳,踏上一腳!
捧殺和棒殺,只是手段不同爾。不是錦上添花者,便是落井下石人,牆倒眾人推,危難時刻能挺身而出,挽狂瀾於既倒的人什麼時候都不會多,甚至於無。
李大禮以前幾十年一直在順順當當推進李氏一族的爭天下大計,彌勒教內吹捧者何其多也,一旦勢衰,便迫不及待想要把李大禮趕下神壇,盡奪其權勢。
李大禮也不是善茬,雖然年過花甲,爭天下的雄心已經銷磨了許多,但彌勒教內的一些人既然敢拆他的臺,陰謀奪權,自然也不會客氣,踢我一腳,還你一刀,既然內訌已起,乾脆借刀殺人,並且以自己在四川數十年經營起來的軍力、以及對教徒的影響力作為籌碼,乾脆一咬牙謀求‘招安’。
李大禮有這些籌碼,自是可以與西北幕府磋商談判,但呂震既受命與彌勒教秘談,當然要盡力貶低這些籌碼的分量價值,給彌勒教專使一個下馬威。
“從古自今四處流動的流寇,如同無根浮萍,隨風浪而起,隨風浪而落,訖今也沒有任何成功的範例。
流寇刑律慘酷,例處死刑,又有‘點天燈’、‘五馬分屍’、‘割肉零剮’‘抽腸瀝血’等酷刑,還要鳴鑼聚眾,當眾行刑,令觀者驚心怵目,俯首聽命。(旁註:朱元璋治國的剛猛殘毒,不能不說與他早年的‘流寇’經歷有一定關係)
在某看來,貴教香軍衝擊、屠戮、裹脅、流竄,就頗類流寇,雖有小異,實大相同,唯竊據東川之時小有不同爾,但既不能撫境安民,也就不足服眾。
可見貴教根基完全建立在軍事上,既不能與政治很好配合,撫境安民又乏善可陳”
呂震一邊貶低彌勒教,一邊觀察彌勒教的專使,見李越等人都不動聲色,好象沒有聽見那些貶低之語似的,顯然是有備而來,不會為幾句不中聽的話就肝火上升勃然大怒,心中暗凜,一葉知秋,他知道這一次的磋商談判不會太順利,怕是有得磨了,若是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談判,那不但難以得到滿意的結果,還可能遭到反擊,須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才是。
就在呂震與彌勒教的專使唇槍舌劍地秘談之時,雷瑾卻在黃羊河軍府衙門正廳來回踱步,全身黑色的鐵甲上幽光閃熠,隨著他的蹀躞而嘩啦嘩啦發出輕微的響聲,黝黑的鐵胄上盤著一條燦燦澄黃的金螭,不住地微微抖動,盔頂上高高的紅色羽纓也隨之搖曳不定。
雷瑾剛剛從校場返回,護衛親軍一個護衛用三天時間換馬不換人,以不亞於帝國驛站‘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硬是從洛陽一口氣趕回了武威,現在人是累得說不出話,灌下了二兩參湯聚元提神,不過也得等上一兩刻鐘才能緩過勁來,向他稟報軍情。
雷瑾迫切想知道洛陽的真實情況,護衛親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