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書房沒有他的人雅緻,倒是清冷素淨,只是書多,還有更多的佛經,看來他就不是個講究人。講究得屬老九,純奢華享受型;老八,連書房都是文藝腔雅緻型;老四的卻是樸素簡潔又大氣持重的風格;而老康的書房那是聖地,又假又裝的雕塑型,也許是老康有遠見,知道那地方的書早晚是文物啊。
我看完了又看十二,他目不斜視,眼光清澈一如初見,對付我他還用想啊,不過也是,老鄔棋藝也算狠的了,說對付我還真得深思,因為我是個二愣子,自己都不知道下什麼棋,布什麼局。
十二跟我下了兩盤,一句話沒跟我說,比老鄔還悶啊,我都要憋死了,沒啥看的了,還不敢打擾他,跟他還不熟。最後終於停了,我也輸了,他說,“我看這樣,我教你一些技法,依你的性子學多少算多少。比賽時你就用跟我下的方法,開始時心不在焉,毫無章法,然後再拿出我教你的技法來應敵,成算有多少算多少吧。”
“啊,好。十二老師,您不想知道我給誰比嗎?”
“怎麼?對方是個高手?”
“高手,算是吧。可是她是你認識的。”
我故意不說,他說,“是嗎?你若不累我們再練練?”
“啊,好。”真有修為啊,毫不關心別人的事。
“十二老師,您頭上怎麼缺點東西啊?”我又找話說。
他說,“是嗎?”還是不問我。
那我接著說,“您頭上缺九個點,用香灰點的。”
我是說他是和尚卻沒點點。他說,“嗯。”
我說,“您頭上還多頭髮了。該剪掉的,帶髮修行多影響效果啊,六根不淨。”
他說,“佛在我心。色即是空,你不是說過嗎?”
“啊,對,吃餃子那回。那您還真是想得開啊,這麼修行,我也願意啊。”
“那我有很多佛經,你要看嗎,我也可以借給你讀的。”
“好啊,還是現在給我讀好了,我也受受教,你也積點功德啊。”我是故意忽略他的“借給”的“借”,想要試試他,看他的耐性好到什麼程度。
十二就找出《金剛經》讀起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
我基本不明白,比棋譜我看沒強多少,“您能不能給我說說意思?”
十二就開始講解起來,雙目炯炯,聲音琅琅,我就算聽不懂也感到很受教了。
“我非常崇拜和尊重您的信仰,不過敢問您學佛禮佛,不務實有用嗎?”
他一愣,“佛能度我心。”
“可佛因何為佛?”
“慈航普度可為佛。”
“那您的慈在哪裡?”
他又一愣,“我從不殺生。”
“可您身為皇子,最有慈航普度的權利和資本,您都度誰了?”
看他不語,我接著說,“佛我自然不懂,妄評妄斷實在不該。但據我看,學佛更要實踐啊,佛做什麼,您得學做什麼才對啊。您不爭皇位是對的,可是不該逃避為老百姓謀福利的機會啊。佛能度您的心,給您平靜無爭,可是真正的無爭不是靠佛經來剋制內心的慾望,而是在心裡不想那個位置,只想著去救天下苦難之人。您可別跟我說因果迴圈,老百姓們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來承受。既然慈悲,就該原諒他們的小錯,給每個人好生活。十二老師,您不該用佛來逃避的,想想您的普度生靈的責任吧。當然了,我說了一堆,還很不通,您就當我沒說吧。”
十二顯然是個好人,不怪我說的話,最後說,“嗯,你說的,我會好好想想。可是你不是陸從容嗎?為什麼一個勁地稱您不稱你啊?”
“這個,您是我老師,我得分清師徒,當然這主要是怕老九又誤會,您長得他妒忌,他害怕,他不放心。不過我都跟他說了,您不食人間煙火的。”
他聽了沒說話。
我們就下啊下,他就只下不說,我就又說又下。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可真夠悶的了。老十他們也不打擾我,怕影響我學習,結果按十二的說法我有進步,但他沒說有多大進步。我不禁遺憾要是老師在身邊就好了,我一定可以更專心更進步的。我想想還是問他,“十二老師,您有沒有什麼秘訣送我啊,要不您針對我這個學生的特點給我支兩招?”
十二最後神秘莫測地說了句:“無意而為之,輸即是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