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想辦法,儘快讓皇上點頭。皇上一旦做了決定,他杜家還有什麼話說?”
“嗯,杜家若鼓動朝臣一起反對,就會令皇上生厭。”白敬遠摸了摸鬍鬚道,“我早就說過了,皇上是雄主,登基這許多年來,不動聲色已經布好了局。削弱士家大族的權利,減少他們對國計民生的控制,已經成竹在胸,而且勢在必行。所差者只是‘名正言順’四個字而已。荼蘼,咱們白家的優勢就在於此。不與皇權爭利,不貪一時之風頭,看清形勢,給皇上遞上梯子。”
春荼蘼點頭,很明白自己就是那個遞梯子的。也許,皇上之前並沒有想好要怎麼做,但她的出現,給了皇上另闢蹊徑的機會,以律法為媒介、為規範,形成最後的中央集權她歷史學得不怎麼好,但也知道,這樣的方式是絕無僅有的。
“晚上,我會去天牢探望阿蘇瑞,皇上已經答應。”春荼蘼通知白敬遠。
白敬遠怔了怔,非常想不同意,可轉念想想,若要插手此事,就必須要贏。白家一向穩妥行事,自從荼蘼進了家門後,就開始險中求勝,既然如此,什麼手段也要用一用的。
晚飯時,春荼蘼再怎麼要求自己淡定冷靜,也還是吃不下東西。常言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她站在超級月亮之下等著韓無畏來接,不禁油然而生感慨: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雖然長安沒有海,但夜叉和她被同樣一片月光照著,他,會感覺到她的心意吧?
而此時,天牢中夜叉正倚牆而坐。因為是重犯,被關押在防衛最嚴密的底層,完全看不到半片月色。但不知為什麼,他忽有所感,仰頭望著牢頂,好像會看到月亮似的。
她知道了吧?從昨晚開始,他總是不定時心悸,他覺得那是她的擔憂,他能感應到。也不知她急成什麼樣子了,又要做什麼冒險的事。他很想告訴她不要這樣,可惜他無法與她傳話。
他這樣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也不知多久,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心尖驀地一抖。
來者有三人,一個是牢頭,一個是武功很高的人,另一個他的荼蘼!他曾經研究過她的腳步聲,好在見不到她的時候,讓那腳步聲也能在心中響起。
他猛然站起,衝到牢門邊。
天牢不同於普通牢房,天牢內關重犯的地方更加森嚴,足有一米多厚的石牆,兒臂粗的鐵欄和鐵鏈,鎖頭足有男人的拳頭大小,而且一鎖就是三道。
夜叉的眼睛瞬也不瞬的望向那黑暗甬道另一側。
他可以夜間視物,因而當那苗條的身影一出現,他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連眨眼也捨不得。
她穿著男裝,涼爽的白色絲質長袍,斜襟寬袖,終於長長的頭髮全束在頂上,看起來就像在這黑沉之地吹拂進一縷清新的微風,令陰暗角落中的灰塵都開出花來。而甬道兩側的火把閃爍的光芒,映得她臉上彷彿浮著淡淡的金色,清麗不可方物。
當她走近,四目終於相對。她就僵住了,就站在那兒,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起,片刻難分。
“把牢門開啟。”被夜叉無視的韓無畏對牢頭說。
“世子,這怕是不行。”牢頭的為難中帶著驚恐,“這個突厥人武功太高,您之前又吩咐不能傷他,若他暴起”
“他不會傷人,也不會逃的。”春荼蘼斷然道,眼神仍然與夜叉在空中纏綿。
韓無畏側過身去,心中絞痛到無法面對這一幕。如果阿蘇瑞沒有因他而入獄,他還有自己的立場。但現在,他感覺自己在人生路上被迫前行,又不斷回頭,卻離荼蘼越來越遠。若阿蘇瑞出事,他不敢想象荼蘼對他會有什麼看法。就算荼蘼原諒,害她失去心愛的人,他能釋然嗎?
“開牢門,凡事有我。”他對牢頭再說。
牢頭沒辦法,戰戰兢兢上前,開啟三道鎖後,立即後撤。
“只有兩刻時間。”韓無畏極低聲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走了。
牢頭拼命跟上,生怕晚半步,被這個可怕又尊貴的突厥人生吃同時,夜叉拿下了鎖門的連結,推動沉重的大門,開啟殳有走出半步。
春荼蘼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才一步步向前。但她越走越快,跨過那道門後,幾乎是飛撲進夜叉的懷裡。她使勁往夜叉懷裡鑽,恨不能嵌入他的血肉,永不分離。
夜叉也緊緊抱著她,抱得她雙腳離地。他很想說她不該來,但這時候卻無比慶幸她在。他被抓了整整十二個時辰,一天一夜,時間不長,但因為他身處危局、死境,兩人之間卻有那種隔著生命的感覺。就像生離死別,見面時就更加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