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喜服是我親自為你挑的,你覺得不好?”
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計較蘇逸的話,代婉破涕為笑,心下卻越發悲慼迷茫,頻頻搖頭:“如果不是因為滿意這件衣服,你以為我會乖乖穿上。”
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嘴角溢位幾聲輕笑,轉著腦袋往她懷裡鑽了鑽,就像一個極度依賴的孩童。
“我就知道。雖然對不住公孫。不過你要記住,誰是第一個,與你拜堂成親的人。”
“婉兒,不要忘記我。”
代婉連連點頭,決堤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臉上、唇上,風扶遠抿了抿唇,笑容裡帶著滿足,民間流傳著一個說法,真正悲傷的眼淚是苦澀的,那麼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她其實是。有一些在意他的。
視線越過代婉。落在不遠處的那道月白身影上,目光已經失去焦距,卻還是準確尋到方位,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風扶遠無聲吐出幾個字,微微上揚的弧度永遠定格在嘴角。宛若在落霞峰頂,每一次切磋武藝,一旦佔了上風,他總會露出這番表情。
“公孫,保重。”
咣噹一聲,長劍落地,蘇逸將雙手握的更緊一些,指尖穿進掌心才能止住渾身的輕顫。
深吸一口氣。一步步靠近,腳上仿若掛著千金大石,每一步都走的艱難而沉重。
代婉一直不敢動,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個輕微的動作。懷中人便會消失不見。
眼前蒙上陰影,茫然抬起頭,對上一雙深邃的眸子,似乎找到倚靠,痛苦的嗚咽和著接連不斷的眼淚從嘴角溢位,再壓抑不住,嚎啕大哭。
握著她另一隻手,蘇逸並沒有出言安慰,此刻的他,說不出任何安撫的話。
大紅喜堂,處處透漏著壓抑沉寂,身處悲傷之中,沒有人注意到,原本已經斷氣的簡明心張開了眼睛,撐著身子一點點往前挪,只差一點,就一點,她卻無氣力再靠近半分,望著那張蒼白卻依舊俊逸非凡的側臉,眼角溢位清淚,伸直手臂,拉住他的衣角,臉上掛著滿足,雙目緩緩閉上。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代婉一直在不真實中度過,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風扶遠就這樣死去的事實。
,那個長著一雙桃花眼,一天到晚沒個正經,卻又會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絕不含糊的人,即便後來選擇完全不同的路,他也從未想過傷她分毫,代婉知道,風家堡這幾日,若非他拼力相互,她怕是活不到現在。她也相信,即便簡清璋舉事成功,蘇逸淪為階下之囚,有他在,也必能性命無憂。是以,無論形勢多麼兇險,因為這一份確信,她從未過分擔憂。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沒了性命,還是為了救她?
察覺到她的反常,即便亟待處理的事情堆積如山,蘇逸還是空出大部分時間陪在她身邊。
正如蔻紅所說,她看起來沒心沒肺,卻比誰都更重情義。
風扶遠早在三日前便依著風城習俗下葬於風家墓園,是他親自送到的。為了慰藉他的在天之靈,並未對風家堡其他人論罪懲處,只是沒收全部家財,仍可安逸生活,這是他登基以來,唯一處置不公允之事,也是他作為公孫儀,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仙道輪迴之事,你比我知道的透徹,阿遠他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有緣自能相見,你又何必為一具凡間皮囊憂傷至此。”
蘇逸是別無他法,才會想起這番牛鬼蛇神的荒唐話,卻正好彌補她心上的空缺。
當面臨不願意發生的事情時,人們第一反應是否認,緊接著便進入自我安慰,代婉此刻正處於第二階段,蘇逸又恰巧給了她一個聊以慰藉的理由,兩顆心都鬆了大半。
她相信,不管何處,終有再相見的一日。
歷經生死劫難,代婉看清許多,不再糾結彆扭,溫順地隨蘇逸回了京。
蘇逸打著微服出巡、體察民情的幌子出了宮,所以並沒有引起多大懷疑,只是豫王爺意圖謀反之事不可避免的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牽涉其中的王公大臣人人自危。
對於後宮來說,前朝之事再出乎預料,也比不得代婉重回唯珍閣來的震撼。
沒有人忘得了,太后、皇后是因何被趕至廟庵,她們又是因為誰被禁足三個月,罰抄佛經百遍。是以,在她回宮的第一日,整個後宮的和諧氣氛變得緊張而詭異。
她們在看,重新掌權的皇后會如何對待這個害她險些失去寶座的女人;同樣也在拭目以待,在她離宮期間獨獲皇恩的昕貴妃,是否能夠固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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