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站在窗下偷聽,屋中靜悄悄的誰也沒有說話,他不禁想伸頭看一看屋裡到底是個怎麼樣的情況,誰料脖子一伸,頭頂在了窗上,“咚”地一聲。
林玉陶又羞又窘,忙道聲:“公子好好休息!”逃也似地走了。
文慶揉著腦袋進屋,道:“公子,你可不能朝三暮四啊!”
“休得胡說!”文徵明躺了下來。
他哪裡能再喜歡上別的女子?
論吳中四子,唯文徵明與周文賓最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們想嫁的如意郎君,他二人出身書香門第,兼之才華卓越、人品端正,父親的那些同僚們,凡家中有年紀相當的女兒,莫不早早地先口頭向週上達與文林說上一說,以防周文賓與文徵明被別家搶了去。
在遇到顧湘月之前,文家就接待過不少來提親的媒人,父親在溫州為官,母親不問家事,提親的都是他自己作了回絕。不是他不想成親,而是他對那些未曾謀面的女子難以許諾終身。
令他想白頭到老的,唯有顧湘月。
次日,周文賓回來得很早,顧湘月正在苑中玩五子棋,周文賓湊上前看了看,道:“你一人下兩人棋?”
“不然怎麼樣?這叫自娛自樂,精神分裂。”顧湘月笑道。
周文賓笑道:“我帶回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不知你想先聽哪個?”顧湘月看他神色,絲毫猜不出訊息的輕重性,想了想道:“壞訊息吧。”
周文賓低聲道:“皇上駕崩了,就在昨日!”
顧湘月嚇了一跳,道:“哥,你開玩笑吧?”
“我怎敢開玩笑?”周文賓道,“今早不見天子上朝,我們站了一日,方才才被告之,接下來幾日暫不必去了,不信你問父親。”
顧湘月心裡一陣難過,她與正德皇帝玩耍了一天,算不上朋友,只是想到那個曾經在她面前說說笑笑的年輕皇帝就這麼死了,怎不徒增傷感?又想到公主,為公主感到難過,“那好訊息呢?”
“衡山摔傷了左臂,在家休養!”周文賓道,
“這叫好訊息?”顧湘月拔腿就跑,被周文賓一把扯住,“你急什麼?聽我說完行麼?不要因為你擔心衡山便不管不顧,國喪不是小事,你可知國不可一日無君?今日新皇登基,事關重大,你先等三日,看看情形再說,今日不可出去!”
顧湘月默不作聲,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周文賓伸手替她擦拭淚水,溫言道:“我知你心疼衡山,思念於他,等三日我便帶你去。莫哭,看你,妝都哭花了。”
“胡說,我沒有化妝!”顧湘月咕噥。
遠處經過的杜燕婷,呆呆地看著這一幕,不覺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
在杭州的時候,她不止一次看到過周文賓怔怔地看著顧湘月住的西苑樓出神,她偷偷地向府中丫鬟打聽過,但都只說顧湘月原是周文賓的貼身丫鬟,而後收作義女並許配給長洲文徵明公子。
沒人知曉,她自己也能猜出幾分,料想是周文賓與顧湘月朝夕相處,暗暗地喜歡上了自己的貼身丫鬟,卻偏偏自己的好友也喜歡顧湘月,他便違心成全,但心中卻始終放不下。
此事並未讓她對周文賓斬斷情絲,卻更加地欣賞他喜歡他,他對待文徵明與顧湘月,並未消極推諉,而是事事苦求周全,可見他是真心成全二人。
如此一來,她與周文賓也算得同病相憐,她心中裝著他,他心中裝著顧湘月,註定一生都無法圓滿。
事實上,周文賓並不是一個十分無情的人,杜燕婷在京城的日子,他時不時也會對她噓寒問暖,只是這關懷中多少帶著些客套,就如對待一個來到家中作客的人,禮節上半點都不會少,態度也溫和友善,但令杜燕婷最失落的,也正是他的客氣。
什麼時候,他才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家人?
傍晚,杜燕婷在書房中找到周文賓,試探著說道:“我想回杭州了。”周文賓一愣,道:“好好的為何要走?”
杜燕婷心道:“這能算得上好好的麼?”口中只道:“母親獨自在杭州,我怕她寂寞。”
周文賓笑道:“令堂有家母陪伴,怎會寂寞?”周府人口眾多,只是周老太太身邊也沒個年紀相仿的人,自杜母到了周府後,周老太太確實每日拉著杜母作伴。
杜燕婷一陣心煩意亂,道:“你煩不煩?你只管替我安排便是。”周文賓呆了片刻,溫言道:“燕婷,可是心情不佳?還是身體不舒服?為何不對我說?我請郎中來替你看看好麼?待過了國喪期,我帶你出去遊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