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端正的樣子;面前碧玉壺裡的美酒已經下去了一半。“朕真羨慕你們,瀟灑自在;用不著理這些凡塵俗務,也無需哄著女人開心。”
“皇上若不想理,也是可以的。”裴宜酒量不行,陪著李睿喝了幾杯,臉上便泛了紅暈。原本蒼白的面色帶著酒意,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由淺及深的嫣紅;蒙上一層霧氣的眼睛便沒了往日的冷厲,看上去整個人也柔和了不少。
“裴侯說得輕巧。若老侯爺還在世;看你能逍遙到現在?”李睿哼了一聲。
“臣倒是盼著他還在;就算不能逍遙心裡也高興。”裴宜將手中的酒杯放下來。“人要惜福,珍惜眼前是最重要的。”
李睿默默點頭。
德寶捧了只大盤上來,切開的翠綠瓜皮襯著鮮紅的瓜肉排了一排,底下墊了一層碎冰,煞是好看。
“這是打從西涼運來的沙瓜,榮王辛苦弄了一車送進宮裡,你們嚐嚐。”
“是!”
秦瀟從德寶手中將瓜接來,先挑了一片放在李睿面前,又選了一塊給裴宜,最後自己拿了塊小的。
沙瓜肉質鮮甜多汁,解酒是最好不過。
李睿心裡裝著事,這瓜吃了一塊就不吃了。拿手帕擦了擦手對德寶說:“挑好的,給皇后送一些過去。”
裴宜笑了起來:“用不著送。李恪送瓜進宮裡能不往昭陽殿送?您放心吧,他送去的瓜,比這兒只好不差。”
這倒也是,昭陽殿裡住著他心心念念,輾轉思求的人呢。
“皇后不肯見朕,裴侯可有良方教我?”李睿眼巴巴地看著他的智囊,兼皇后的母舅冠軍侯裴宜。
被君上寄予厚望的裴侯卻只是拿著手帕擦擦手,對秦瀟說:“你在宮中數月了,可查出什麼來?”
秦瀟搖了搖頭:“奴婢慚愧,至今尚無所獲。”
李睿直起腰,看著秦瀟和裴宜道:“你送秦瀟進宮來,到底是為了查什麼?前番朕問你你便不肯答。”
裴宜揚揚下巴,示意秦瀟去答。
秦瀟站起身,對著皇帝行了一禮道:“原本您在康王府時,裴侯便有些心疑。自您大婚,除了先王妃和貞妃娘娘各生下一女,府中再無佳訊傳來。”
“那時候鬥得正厲害,我們也沒心思放在後宅。”裴侯介面道,“覺得您又不是不能生的,只怕是心憂氣躁的一時不得孩子罷了。”
“在您登基前,張氏突然又有了身孕,我便想起來了。”裴宜看著李睿道,“您身邊那麼多女子,承恩多年沒有所出,一個小小的宮女,一夜竟得龍種,這也太巧了些。可惜啊,張昭儀生的還是個女兒。不然母以子貴,她就該晉位為妃了。”
“侯爺不知,張昭儀出身低微,按祖制,她即便有子,也最多到嬪位了。”秦瀟說。
裴宜笑了:“就是出身低微,才適合生子。你看原來康王府裡也曾有兩個位份高的女子有孕,最後一個流產一個難產,竟都沒生下來孩子。”
李睿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一點醉意已被裴宜的話趕得一絲不剩。
“裴侯,你此話何意?”
裴宜的臉上還帶著醉色,但目光極為清明。
李睿看著他的眼睛,這才發覺,趙嫣容與她舅舅極像。像的不在相貌,而是這對眼睛。清明、冷靜,仿若洞悉人心。
“皇上當然明白臣的意思,而且您應該早就發覺了,又何必非要臣說出來?”裴宜看著他,輕輕搖了搖頭,“皇后定也是有所覺察,所以她才會對您失望。”
李睿坐在那裡,面上血色盡失。
“皇后娘娘一個月前便已在後宮究察。”秦瀟對著皇帝躬了躬身,“奴婢微有所覺,只是娘娘從未明示過,奴婢也不好插手相幫。”
李睿深吸了一口氣道:“朕以前,是不想有人有孕。”
“您說的是容妃吧。”裴宜說,“但您還有別的妃嬪,難道說,皇上就一點不想要孩子?”
“想”怎麼會不想?他的萬里山河要人承繼,他的抱負理想需要人承繼。他想與皇后生個孩子,不,生一堆的孩子,兒子像他,女兒像她。一家人親親熱熱地生活在一起,教他們經天緯地之術,等他老了,可以放心將大齊交到其中一個兒子的手裡。
以前他對這事看得極淡,總覺得沒有便沒有,他還年輕著,不用著急。
可是有了趙嫣容之後,想要個孩子的願望就急遽強烈。
有一個孩子,身上流著兩個人的血,可以將他們緊緊地聯絡在一起,永遠不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