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神,她才慢吞吞的說了兩個字:“督主。”
鳳于飛並不意外,她不知道才奇怪,畢竟她對自己表現出來的熟悉不是作假,若非事先調查過,怎麼可能連他受傷的地方都一清二楚:“說。”
這是承認了。
梧桐閉上眼睛,唇邊溢位一抹冷笑。
耳邊只剩下鳳于飛有節奏的腳步聲,長長的通道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而這正好給了梧桐平復心情的時間,她慢慢地鬆開抓住青年衣襟的手,兩手交疊著平方在腹部,語氣平緩卻冷淡:“大人,民間姜人的傳說,並不屬實吧?姜人能成為國之祭司,不僅因為他們是傳說中最接近神明的部落,還有什麼,在尋常人看不到的密宗裡想必有十分清楚的記載吧?”
鳳于飛自然發現了她態度的改變,卻沒有放在心上,走了這麼久他仍然不顯累,氣息綿長和緩,低沉的聲音被兩側和頭頂的石壁反彈,迴響重疊,沉而空洞的聲音彷彿直擊心底:
“生死者,肉白骨。”
真誇張,“還有?”
“續命加壽。”
越來越不靠譜,即便是皇室密宗的記載,也有不盡實的,但姜人擁有令帝王看重的特殊之處卻是毋庸置疑的,也許就像她的力量被吸走,鳳于飛的傷口迅速癒合的那樣。
“所以,你才要把我交給皇帝?你真傻,如果我真是姜人,為什麼不留下我?”梧桐雙手交叉,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不懷好意的給他建議。
鳳于飛不為所動,口中吐出兩個字:“沒用。”
梧桐掀起眼皮,眼睛裡浮起濃濃的譏誚和嘲弄,皇帝究竟是怎麼給自己調|教出這麼一個忠心耿耿的督主的?
“哦,有用的話大人就會私自扣留嗎?”
鳳于飛似乎看了她一眼:“本座為皇上效忠。”
“可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我算是你的恩人,你就這樣報答恩人的嗎?你放了我,你我的恩怨一筆勾銷,如何?”梧桐語氣裡帶著一□惑,“大人,讓我猜猜看,皇上叫你尋找的不是姜人吧?只要你別把我交出去,就算讓我留在你身邊也是可以的,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力量治癒了你的傷口?”
鳳于飛不帶猶豫的說道:“本座為皇上盡忠。”
鳳于飛的脾氣在梧桐眼裡成了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不招人待見,好在她根本沒抱太大希望,只是對所謂的“為皇上盡忠”極為不屑。
梧桐面上帶笑,不知是玩笑還是認真,慢條斯理的說道:“大人,難道沒人戳著你的脊樑骨大罵:鷹犬走狗,背信棄義,狼心狗肺麼?”
鳳于飛似乎只是一具會走動的冰雕,從裡到外都是寒冷的,梧桐的話沒有讓他動怒,彷彿一粒小小的石子丟入大海,連個浪花都沒有打起,根本就沒搭理她。
梧桐有種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指著他鼻子大聲咒罵他眼皮也不會抬一下的感覺,牽起嘴角,梧桐語氣裡帶著不明顯的惱意:“您還真是鐵石心腸,對旁人狠,對自己也狠。”
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難道真的看錯了嗎?皇帝和東廠督主聯合起來算計一個小小的寺院住持,她真是好大的面子,為的是什麼?是水晶棺還是陪葬品?或者是淨空——那個安靜的躺在水晶棺中、雙手拿著權杖的少女、傳說中的姜人,那早已消失的皇室祭司?
老實說,這些她真的不在意,她只想知道曾經站在她面前的,那個溫順、沉默,讓她打心眼兒裡喜歡的青年,究竟是真實存在的,還只是鏡花水月,一切都是她的假想或者旁人塑造的假象而已。
梧桐沒再開口,一直到他們離開黑而長的石洞,穿過重疊的水簾,步入漫天的星輝裡。
此時已至深夜,山風涼爽溼潤,空氣清新,夜空的幕布上佈滿了閃亮的星星,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斷續蟲鳴之聲更襯得夏夜安寧寂靜。
鳳于飛上岸後停下腳步,低頭看著梧桐:“能走嗎?”
梧桐的力氣似乎還沒有恢復,她正低頭玩兒著手指,聞言慢吞吞的抬起頭,目光透著深意,不知是不是沒力氣的緣故,聲音透著一股懶洋洋的感覺,意味深長的說道:“大人,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與淨空相貌如此相似?”
“你忘了我的話。”鳳于飛的語速很慢,口吻很平淡,話出口的瞬間,卻叫人有種周圍的空氣都凝滯的錯覺,心中無端的恐懼,遍體生寒,彷彿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在自己身上一般,梧桐雖然不怕他,可在對方強大陰沉的氣場之下,忍不住寒毛直豎,這是身體接收到危險訊號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