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是漢人的地方了。夏姬已經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感覺了,在有過那一連串稀奇古怪的遭遇之後,從大晉與草原的交界處突然來到晉境內,似乎也不是多麼讓人吃驚的事了。回想這一切,實如夢中,如果腳不疼,渾身不疼的話。
衛家村不大,只有數十戶人家,無異姓相雜,打獵為生。村中無論男女都很剽悍,就算是年幼的孩子也矯捷大膽。
三人暫住在衛林家中。他家是五間的瓦房,只有他和一個年邁的祖父住,收容三人綽綽有餘。
一安頓下來,夏姬就病倒了。
昏昏沉沉中隱約知道有人給自己喂藥,擦拭額頭,還不時有說話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某一天,終於清醒過來。
屋內很靜,似乎沒有別人,她感到說不出的安寧,於是依舊閉目享受那久違的慵懶感覺。正在此時,耳中突然傳來衣服摩擦的細碎響聲,未等她睜開眼睛,腳已被一隻手握住。
那手很大,很暖,但是
夏姬微蹙了秀眉,腳下意識地往回縮,同時啟眸。
讓她意外的是,握著她腳的並不是衛林,又或者其他她以為意圖不軌的男子,而是宇主子。他坐在床尾,正一隻手握著她的腳,另一隻手抓起不知是什麼的黑乎乎的東西正想往上抹。
感覺到她的動作,他手上握緊了,抬起頭,正對上她的目光。
“要什麼?”他問,如同平常,對於她的醒來似乎沒有絲毫驚訝或驚喜。
“主子咳”開口,才發現因為剛醒來,嗓子有些幹,夏姬咳了兩聲。
“旁邊有水。”宇主子道,頭又低了下去,繼續將那黑乎乎散發著怪味的東西抹上她的腳踝。
夏姬覺得渾身都很清爽,也不再躺著,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然後果然在床邊她枕頭的位置放著一個方形的木凳,凳子上擱著一個陶製茶壺和一個碗。用手一摸陶壺,發現是燙的,便倒了半碗水。
端著水碗,她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然後透過碗口蒸騰的水汽看著宇主子。
宇主子神色專注,對於她毫不掩飾的注視似無所覺,長長的睫毛半垂著,掩住了其下深邃的瞳眸,映著中間高挺的鼻樑,異常的好看。他此時已經換下了那身黑袍,穿的是一套洗得發白的舊衣褲,看上去有些短,但卻不損他的風華分毫。那一頭及地的黑髮被編成了長辮垂在胸前,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晃動著。
在她的腳踝上抹上厚厚一層那種黑色黏膩的東西,然後用乾淨的布條裹緊,末端掖好。宇主子這才又抬起頭來。
“夏兒,你來黑宇殿之前叫什麼名字?”他問得突兀。
夏姬喝水的動作一頓,神色有些迷茫,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想到問這個。但是也沒關係,她彎眸笑得暖暖。
“妾是冰城秋晨家的,名喚冰君。不過戀兒姐姐,還有其他人都喜歡叫我小冰君。”想起冰城,想起過往,她突然發覺,除了戀兒的出嫁外,似乎每一件事每一個人都是美好的。
宇主子唔了一聲,看著她的笑臉,因為大病初癒所帶著的些許蒼白,在美麗中倒又增了一絲楚楚可憐的風情。
“以後你還是叫小冰君,別再提夏姬這兩個字。”他說,雖然察覺到她的錯愕不安,卻沒解釋,而是扯開了話題:“你會媚術?”
那一日在蒼溟殿中,他雖然遭人圍攻受傷,卻並沒錯過那出乎所有人意外的一幕。
夏姬捧起碗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露在碗上的一雙美眸充滿惶恐,以及心虛。
“嬤嬤教過。”她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應,生怕宇主子不喜歡,又著急地補充了一句:“可是我妾只用過一次。”她沒好說的是,那一次還是因為迫於無奈。冰城王族媚術的影響力有多大,她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哪敢輕易使用,沒的惹火燒身。
宇主子目光灼灼地看了她半晌,直看得她額上開始冒出冷汗,眼睛彎成月牙,方才點了點頭,移開目光。
“言衛等人定然已派出人追殺於我,如今我行動不便,自保尚不足,你和春兒只會受我拖累”
“主子!”夏姬沒等他說完,放下手中碗,臉上沒了笑容。
宇主子停下,透過敞開的門看著屋外正在劈柴的衛林。
“主子去哪,妾就去哪。”夏姬一個字一個字咬得清清楚楚,眼神清明而堅定。
宇主子沉默,半晌後才淡淡道:“莫後悔。”顯然已經放棄勸她離開的想法。語罷,彎腰在旁邊凳子上的盆中洗淨手,又拿起搭在盆緣的毛巾擦乾,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優雅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