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妥當了,唐敬道:“什麼時辰了?”
時鉞回道:“快日中了。”
鬱瑞一聽,原來自己睡了這麼長時間,已經將近正午了。
因為要去赴宴,今日鬱瑞也穿得體面了一些,不似往日的隨意,等一切收拾妥當,已經正午了。
有家丁抬了兩頂轎子來,唐敬坐了前面的,鬱瑞坐了後面的,芷熙和時鉞扶著轎子跟著。
江寧地界一貫是富庶的,挨著江河,水路也方便,只不過正因為挨著江河,也經常決堤,幾年鬧一次饑荒,一鬧饑荒又是幾年,是常有的事兒。
但是這些都不是富人憂愁的事情,平頭老百姓鬧饑荒,富貴人家是不怕的,尤其是朝廷撥銀子修河堤,不管是不是官,都能從中大撈或者小賺一筆。
所以百姓越窮,奸商反而越富,官員還要考慮著有朝一日被查到了頭上,撈銀子悠著點兒,商人可不吝這些,最是無情他們稱第二,倒真是沒人敢稱第一。
唐敬這些年來賺了不少銀錢,不過也許是唐敬上過沙場,看過生死的緣故,這些銀錢都是乾淨的,並沒有賺些缺陰德的錢。
但是這不代表唐敬和這些人就不往來,生意上的人總是要接觸的,誰也不能獨活著,都需要有些通氣兒。
江寧這一帶,唐家的生意不錯,還有另外一個,幾代的地頭蛇,連朝廷命官都要看他的臉色,江寧的命官換的很勤,查出剋扣了修堤的銀子就換下去,再來新的,查出一個換一個,一次次的查出來,一次次的換下去,總是有見了錢比親孃還親的人。
倘或新老爺到了江寧不去拜一拜這個陳老闆,那麼他就在江寧待不下去。
倘或新老爺到了江寧第一件事兒去拜了這位陳老闆,縱使他剋扣了不少銀子,也能在江寧待上三年。
這個陳老闆不止是生意人,也沾惹江湖上的人,路數不是很乾淨,但為人還算爽快,這次聽說唐敬到了江寧,自然要一盡地主之誼。
陳老闆請唐敬是在食時赴宴,可眼下卻到了日中時候,唐敬都沒有到,袁老闆因為是江寧一帶的管事兒,所以也一併來赴宴,只是袁老闆都到了一個時辰,陳老闆也在了,那可不是好惹的人物,讓陳老闆枯坐著,袁老闆是一腦門子汗。
陳老闆臉上沒什麼不耐煩的表情,只是“譁”的一聲抖開摺扇,一面扇著,一面伸手去端起蓋鍾來,又是“譁”的一聲合上摺扇,用夾著摺扇的手掀起碗蓋子,吹葉兒,喝茶。
袁老闆心虛著,聽見摺扇的兩聲響動,杯弓蛇影的驚得跟什麼似的。
連忙陪笑道:“這陳老闆,真是不好意思,對不住對不住,唐四爺一定是有事兒在身,一時脫不開身。”
陳老闆年紀並不大,還不到而立之年,只不過一身混跡出來的威嚴是少不得的,他縱使在笑,也能讓人看出笑裡藏刀的銳利。
一句話,就是袁老闆惹不起的人物。
正說話間,總算有人進來了,先是小廝進來,隨後丫鬟簇擁著唐敬走進來,後面就是時鉞推著鬱瑞。
陳老闆耳目靈通的厲害,不像袁老闆那般,一瞧見鬱瑞坐在輪椅之上,頓時就明白了,原是唐敬新接進宅子裡的,特意正了名兒的嫡子。
這在陳老闆聽來還蠻有趣的,一個不知哪裡來的兒子,連娘都死了,誰一句不中聽的話,是不是唐敬的種還是一回事兒,但唐敬卻接進宅子裡,為了給鬱瑞正名兒,讓他做名正言順的嫡子,還要給已經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娘正名兒,追加扶正。
這麼有意思的事情,陳老闆是有些年沒遇見了,很多年之前,陳仲恩才開始接觸家業的時候,就聽說了唐敬,那時候他便覺著唐敬有意思,多少人想買官想捐官,求也求不得的想要進朝廷,但這個人,卻有魄力從朝廷裡退出來,下海經商。
誰都看不起經商的,縱使他們有錢,但在唐敬面前,就沒人敢說一個“不”字兒,這就是唐敬的厲害手段。
時隔這麼多年,陳仲恩成了江寧陳家的當家主子,又聽說了唐敬的趣聞,這回則是繼承子嗣的問題。
唐敬道:“讓陳老闆久等了,犬子身體不舒服,所以耽擱了些時候。”
鬱瑞在後面聽了,直能偷偷翻了個白眼兒,也不能做聲兒。
陳仲恩起身來,一面抖開摺扇,一面笑道:“早就聽說唐四爺的兒子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今日終於有緣得見,在下陳仲恩。”
袁老闆在一旁陪著,這才猛然醒悟,原來這小公子不是什麼孌1童,正是那個鬧得風風雨雨的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