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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還是同往常一樣潮溼而陰暗,這裡不同於普通的牢房,一旦進來了,就很少會有活著的人能出去,因為有去無回,所以有人把這條甬道叫做不歸路。
小視窗有光束打了下來,卻也不甚清晰,沈尋靠在柵欄上,眼神晦暗不明,卻一直握著母親的手,哪怕已經冰涼的如同生鐵,也不願意鬆開。
他在這裡坐了很久很久,似乎已經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命運了,沒有什麼過多的感想,只是一邊又一遍地回想自己這輩子的渾沌人生,停留在記憶深處的人,也就只有那麼幾個了。
沈尋的左手慢慢放在了自己的腰上,摸到了那個晝夜不離的荷包,那是蘭蘭給他繡的東西,無比真實的存在著,提醒他經歷的這一切都不是夢。
可她不在自己身邊,她跟著另外一個陌生的男人逃走了,逃得無影無蹤。
沈尋深吸了一口氣,目光落到牆上,那頭是他的母親,面色如生,還是同往常一樣,可是他卻再也看不見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沈兼,那個他恨之入骨的仇人,他想報仇,他想把那個人千刀萬剮、剔骨抽筋,但那終究只是他的一種想法罷了,自己根本就活不長,更別說去報仇。
沈尋沒有再動了,只是靜靜坐在那裡。
良久,遠處傳來牢門鐵鎖開啟的巨大聲響,隨即便有人走了過來,如果仔細瞧瞧,定會發現又是之前的那幾個熟面孔,居高臨下,在黑暗之中顯得異常可怖。
沈尋抬起頭,右手捏的更緊了些。
很快,那幾個人走到了他的面前,領頭的手中託著一個盒子,語氣還算恭敬地對他道:“殿下,您還真是命好,比娘娘要多活了一天呢。”
沈尋沒有說話。
這種時候也不怕他逃走,有人開了牢門走了進來,在他身邊蹲了下去:“屬下可是費勁千辛萬苦才找到一模一樣的藥,殿下走之前肯定不會感到一丁點痛苦,如此,也算是對得起先帝了。”
沈尋低頭看了一眼,那東西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藥丸子,圓圓的一小顆,可卻是毒死他母親的罪魁禍首。
“殿下,應該不用屬下多說吧您在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了,復國更是天方夜譚,還不如接受事實、好好的上路,人這一輩子吧,早走晚走都是走,早就沒什麼可留戀的的人更是好說。”說罷,那人忽的嘆了一口氣,“說起來,您倒也是個命苦之人,若是個腦子清醒的總也輪不到階下囚的地步。”
他沒敢再說下去,畢竟這天下已經是華昌王的了,無可扭轉,說多了恐怕會惹禍上身。
沈尋也沒有要聽下去的意思,只是又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堵牆,眸中隱約還有幾分不捨。其實他不想死,他在心中騙自己他其實還有依靠,可是司徒蘭離去的背影是那樣清晰,殘忍的給了他最後一擊。
沈尋,你還想騙自己到什麼時候,母后也走了,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人捨不得你了。
他靜靜地坐在原地,終究還是毫無留戀的取過了他手中的東西,乾乾脆脆的吞了下去。
他知道那東西代表著什麼,也知道吞下去會有什麼後果,卻還是那麼做了,像他的母親那樣,仰頭咽入喉中。
可無論他做了什麼動作,右手依舊緊緊握著母親的手,片刻也不肯鬆開,那是他在這個世間觸碰到的最後溫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代替。
看他吃毒藥吃的這麼幹脆,面前那人一愣,復而又是釋然,完成上頭交代的任務畢竟總是好的。
不過片刻工夫,沈尋慢慢朝旁邊靠了過去,鬢角一縷髮絲輕輕垂了下來,擱在他的唇上,眉宇也再不像往常那般高高揚起。
長風不起,從此天下再無痴傻太子沈尋。
一旁圍觀的人都有些唏噓,生前金玉含珠,榮耀至極,卻死得如此落魄不堪,實在是可悲可嘆。
面前的人伸出手來試了試他的鼻息,良久,終究還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行了,搬出去吧。”
很快有人發現他的手和旁邊那具屍體連在了一起,怎麼扯也扯不開,好像天生就是長在一起似的,有人嘆,有人罵罵咧咧。
“死都死了還這麼不讓人省心,王爺可都說了,那先皇后是要葬在皇陵的,太子就隨便找個亂葬崗埋了就是,真當自己還有命和先皇后埋在一起?”
“行了行了,積點口德吧,也不怕人家做鬼找你。”有人不耐煩的插了一句嘴。
那人似乎被做鬼那句話嚇到了,哼了兩聲,又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