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爸爸送她回來前對她說過的話,他說,肖肖,爸爸不希望你出人頭地,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她一直謹記並心甘情願的埋沒。
臨近開學前夕,劉大娘終於湊齊了兒子的學費及生活費,剛做工回家的靳江看著那整齊乾淨的票子有些疑惑:“媽,您去哪兒借的錢?”
一向坦蕩的劉大娘目光竟有些躲閃,含糊其辭道:“就幾家親戚湊了湊,你大哥二哥又給了一些,我去換的整錢,怕你拿著不好看。”
靳江心裡始終存著疑慮,可當時並沒多想,就被他媽推著去收拾東西了。
直到一天傍晚大嫂跟大哥吵架,靳江剛進門就聽他倆鬧得不可開交的樣子擔心他倆動起手來,準備起身去勸勸,沒想到正好聽到大哥正壓著聲音讓大嫂安靜下來:“你小點兒聲!讓媽知道就不好了,你不是懷疑老三的錢是我給的嗎?我告訴你,是隔壁老戶家拿來的錢,人家是白借給我們的,你能不能懂點事,那畢竟是我親弟弟,咱爸死的早,長兄為父,我拿錢出來不應該嗎?”
剛安靜下來的場面再次變得一團糟,靳江止住了腳步,再沒了進屋的閒心。
靳江陪肖肖最後一次去擺攤。
一路上他一反常態,幾乎沒怎麼說話,只是一直回頭看她,似是怕她丟了一樣。
肖肖坐在三輪車的側面,見狀推了推他的背,提醒他:“哎你好好看著路啊,老回頭看我做什麼?”
他沒說話,只是慢慢地蹬著三輪車,雙手緊緊地攥著車把,一步一步的慢慢蹬著,把溢位的悲傷都踩在腳底,這樣他的心能否好受一些?
“肖肖,”他有些突兀的開口,聲音很悶,像在極力壓抑著什麼,說:“不上大學,你不會後悔麼?”
正踢著腿玩兒的肖肖聞言愣了愣,微探了身向前想要去看他的表情,卻只看到他的側臉,當下溫聲道:“不會啊,有你就夠了,等你回來再教我就好了,一樣可以學知識。”
靳江抬頭看了看前方,輕聲問:“那要是我不回來了呢?”
“那就在外好好活,劉大娘盼著你有出息呢,到時候把她接過去享福。”肖肖嘴角帶著清淺的笑意,她沒有任何不滿,直陳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上天給她安排了這麼多不平凡的他,卻獨獨,塑造瞭如此平凡的戶肖肖。
也許她註定孤獨終老。
靳江今年大三,也許是劉大娘告訴他的,所以他才把錢還給她。前兩年他應該是不知道的,不然她每年去給他打錢他肯定會在信裡問她的,即便是以劉大娘委託的名義,他什麼都不提,她就心照不宣的繼續給他打錢,生怕他在外過的不好。
他每年的獎學金大概都沒花吧,加上打工掙的錢,才會有這麼多的餘錢來還她。其實她擺攤的生意很好的,一個月才去十來天,也不辛苦,這筆錢他完全可以拿著等以後再說,可他也是自尊心極強的人,知道了原委估計再也不肯用她的錢了,這才一併還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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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日子一直風平浪靜,只是肖肖再也沒見過靳江,他還在家,只是兩人再沒機會碰面。
戶碧文一行終於準備啟程,天時地利人和一樣不拉,再沒有挽留他們的藉口。
嚴傾再次出現在肖肖面前。
他道歉,她欣然接受;可更難過的卻是他自己,年輕的她身體仍然結實,可十年、二十年之後呢,她會不會被生活壓完了腰?那些獨屬於他們的青蔥歲月,是否也會被命運的齒輪毫不留情的碾成齏粉?
“你真的打算在這兒呆一輩子?守在這麼一個鄉下,嫁給那麼一個大草包?這就是你的畢生所願?”嚴傾發狂般將她屋裡的椅子踢倒,胸口不停起伏,見她仍是眼皮都不撩一下的淡然模樣,忍不住上前抓住她的雙肩迫她站起來,“肖肖,這不該是你,更不該是你以後的生活。現在還有機會,你可以跟我們一起走,回你本來的家。”
“這裡就是我的家。”肖肖不為所動,仍是委婉的笑,似乎無理取鬧的人是他,“而且,傅祈不是草包,請你尊重我的朋友。”
“不,你不屬於這兒,你是屬於海州,屬於我的!”他在她耳邊吼,眸中有莫名的狂熱。
“我從來都不屬於你。”肖肖終於正視他,也讓他正視自己的內心,“你女朋友是個好女孩兒,別辜負了她。”畢竟人家等了他那麼久。
肖肖一瞬間想笑,人家本來就是相愛的啊,怎麼會需要自己在這兒瞎操心,她最該想的,難道不是以後的日子嗎?
她朝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