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逞強,不行就趕緊逃回來。”
路牽機本來準備好好跟駱七笙說個來龍去脈,連響水潭的繪影都要搬出來。青石水脈牽涉生死,估計駱七笙也不敢輕忽。不料駱七笙這樣爽快,他反覺得有些窘迫了,只好說:“七哥放心,我有分寸。”
駱七笙策馬走到門樓前,對城門口的一名士兵做了個手勢,“軋軋”聲響,那是吊橋正在被放下來。他並不回頭,語聲中微帶笑意:“倒想看看那女子有多出色。”
這話說出來,路牽機差點摔下馬,沒有聽說過駱七笙會讀心術的說法。他定定心神,對駱七笙行了個軍禮,說:“鐵甲依然在。”那是表明自己並非只為私利。
駱七笙回禮肅然道:“依然在!”
吊橋並沒放平。路牽機用力一夾馬肚,烏椎一聲嘶鳴,奮力躍了出去。那一刻回頭張望,駱七笙還在城頭注視。路牽機暗暗地想,原來姬野這一手用得果然漂亮,筱千夏和界明城的命令雖然是無奈的抉擇,畢竟還是給守軍埋下了一顆釘子。
山民的營帳外竟然沒有燮軍的崗哨,宣井童雖然意外,倒也樂得不去多想。他把朴刀和皮鎧都卸了下來,夜色裡看起來與那些山民也就相差不遠,行走在或倒或伏的眾人間偶然招來幾句惡毒的咒罵,卻沒有人想到這是青石城裡來的人。
其實山民們哪裡有營帳,有人帶了層布單就用樹枝挑起來權做個帳篷,多數人被燮軍趕出來的時候連吃食都沒有來得及帶上,更不用說被褥了,亂哄哄地倒了一地。宣井童在幾叢明明滅滅的篝火邊轉了一圈,哪裡看得清這許多面容,心中忽然虛了。要挨個看過一萬多人得花多少時間?起碼不是一個晚上可以坐到的。想到了這一層,他再也沒有力氣,跪坐在地上眼前空白一片。
他閉上眼睛,用力回憶風盈袖的點點滴滴,心思忽然清明起來,只是覺得阿袖就在西北角上,深一步淺一步地往那裡走去,也不知道踩到了多少人。
夜風中有笛聲破空,那笛聲並不高亢,舒柔婉轉,在耳邊縈繞不去,竟然是黃洋嶺上人人都會傳唱的《圓仔花》。宣井童聽得入神,也不知道多少回憶翻翻滾滾地湧進眼底,幾乎忘記了前行。他身邊的幾個山民大約也是黃洋嶺來的,這時候都坐直了身子在那裡聆聽,聽到動情處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落。
忽然,遠處隱隱約約有歌聲應和,那聲音聽著好生熟悉。
“圓仔花兒呀!播下的種籽是白白的,發出的芽頭是青青,開出來的花兒呀是紅紅紅紅的!”
宣井童一陣狂喜,胸口熱了一下,撒開腿狂奔起來。眼角的餘光裡面,遠遠一人一騎也在朝風盈袖的方向賓士。
身邊的人都惶惶不可終日,風盈袖的心思卻定得很。從黃洋嶺下來,她和其他人一樣的戰戰兢兢,可是到了青石城外,她就再也不怕。就像其他那些下山的人一樣,宣井童去了青石以後再沒有訊息,村裡的人說那是因為青石在打仗,從燮國來的兵馬把青石城圍困了起來。那些燮國穿著紅色皮甲的軍兵,他們也都看見了,一個一個都是那樣的兇惡可怕。而傳言說,山下的燮軍更加可怕,而且有三十萬那麼多。三十萬人,是個什麼概念,即使山上坳最有見識的鮑九也想象不出來,青石那麼大的一個城,也不過十萬的人口。可是路大哥就在青石,都快兩個月了,青石城還是好好地站在那裡,三十萬燮軍又如何?!那些燮軍一個也進不去。她知道路大哥會來救她,村裡的人都說路大哥是大官,他手下有許多比燮軍還要強悍的武士,最後會把所有的人都救出來。
下午有不好的訊息傳來,青石的守軍竟然放箭射殺了許多湧向城牆的山民。那時候,路大哥一定不在那裡,風盈袖相信。她一點都不擔心,就象以往在小屋前那樣等待路牽機的到來。可是笛聲終於響起來的時候,她忍不住渾身戰抖,連話都說不出來。晚風愛憐地撫摸著她的頭髮,好一陣子,她才猛醒過來似地放聲歌唱。
路牽機勒住戰馬,那個嬌俏的紅色身影正挺立在篝火之前。篝火明滅,映出她臉上一道一道晶瑩的淚痕。他推起了頭盔上的面具,心頭滾燙。就在躍出城門那一剎那,他才忽然明白,原來風盈袖在他心裡的位置是這樣的深,他還以為可以用職責和距離去阻隔,可是稍一撣拂,那雙笑吟吟的眼睛就把身前的營營總總都埋葬了。他翻身下馬,風盈袖的紅裙好像火焰一樣地飄了過來。這樣的環境中,她的紅裙居然還是這樣一塵不染。
懷中的人溫暖真實,隔著河絡打造的堅固鋼甲,路牽機也能感受到那身體裡“砰砰”跳動的心。他回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城頭,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