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
常寧震驚莫名,只覺胸口的空氣都被皇帝一句話瞬間抽盡,呼吸變得窘促起來。
不!他不能相信!他盼了又盼,七年間,多少次經歷生死光卡,都是靠著這最後的念想咬牙堅持了下來。可是皇帝的一句死了,就要把他的世界全部抹去?他不準!絕對不準!
他失魂落魄的跌入梨花木椅子中,只覺得一瞬間眼前就變得茫茫一片。驚慌失措,六神無主,哪怕是要他一人面對千軍萬馬也不及此時的恐懼來得深,來得廣。
“常寧,我把她安置在東陵了。”皇帝還在說,他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搖了搖頭,他不信,完全不信!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歡歡喜喜的回來,得到的會是太皇太后和自己女人的死訊。那他在沙場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不停的問著自己。卻沒有了答案。
起身,他連對皇帝的跪拜之儀都忘了,無神的走向慈寧宮的方向。
皇帝使了個顏色,讓顧問行跟著常寧去了。敏梅手中的先帝詔書至今沒有下落,他不敢賭,說那詔書已經同她一起葬身火海了,所以常寧的命,他們女兒的命,他必須小心守護。他忘不了她臨死前對自己的威脅。她果然賭贏了,原來就算是掌管天下的皇帝,也會有懼怕的事情。
當常寧看見她從前住著的慈寧宮那一隅之地的荒敗時。。。他終於崩潰了。
他的沉默相較於初時的咆哮與哀嚎,更讓一干人等害怕。
有人說他瘋了,他想那就是瘋了吧。他瘋狂的四下查證慈寧宮為什麼會失火,然後結果出來了。恭親王府裡有人為此自縊。就是那大公主的女兒,他連蓋頭都不曾掀過的小妾。宗人府給出的結案之詞是她因為嫉妒使然,夜潛慈寧宮,放火謀殺了敏梅。
他聽了嗤之以鼻。放火?謀殺?那大公主的女兒只不過是一介女流,且不說這皇宮是守衛何等森嚴的地方,豈能容人隨便進出,就說如此大火也絕對不是一個人能為之的,這是乍暖還寒的冬季,不是風一吹就能讓火燎原的乾燥季節。
不信!他對這樣的解釋根本半個字不信!
接下來他參與調查,卻感覺時時被人防治,縛手縛腳。每一次接近真相,就會有人從中阻撓,將他更加推離開來。
漸漸的,他似乎明白了什麼,誰是幕後之手,自小在這宮殿裡生活的他,不會猜不出來。即使不是那人親自動手,也是有心縱容。但卻苦於沒有證據。
所以他衝到皇帝的書房,所以他拍桌子對皇帝怒罵。這是有心的隱瞞,這是惡意的陰謀。明知這是對皇帝的不敬,明知這是殺頭的死罪,可是他不怕了。他是故意要觸怒皇帝,讓他殺了他,他心中想著,他答應過那女子不會讓自己有事,但若是皇帝殺他,那就不算違背對她的誓言了。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皇帝卻隱忍了他的無禮。
春日的小雨不停洗刷著這個不再繁盛的院落,他就坐在從前的鹹若殿前那片空地上,任由雨水將他淋溼,淋透,卻依然一動不動。
他對著天地無聲的咒罵,如果他與敏梅註定無緣,又何苦在她走後四年再讓他重新擁有呢?如果早知她會喪命於這皇城之內,皇宮之中,當日他不該阻攔,他應該放她自由,讓她去翱翔天地。
說到底,是他殺了她,用他的愛意,將她囚困在此,讓她的生命在如此璀璨的時刻無奈終結。
他到底憑什麼如此對她?難道就因為篤定她對自己的愛意長久不變?是的,他一直就是個這麼自私的人,可是她卻還能笑著對他說愛他。
貴為大清的親王又如何?他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何?他還不是失去了自己最想擁有的一切。
原來那些幸福的美好,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鏡花水月,曇花一現。他註定是個與幸福無緣的人。
濃重的無力感包圍著他,讓他趨於瘋狂。
他不敢睡覺,眼一閉,腦中盤旋的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少女時的她,初為人婦時的她,後來相遇時,恬靜的她,成熟的她。
她總說自己對她下了蠱介,讓她的情花毒症,一犯就是二十年。
他此刻只想告訴她,不止是她。愛情絕不會是單方面,他的投入,並不比她來的少上一份。俊美的面容變得憔悴不堪,他嗤嗤笑著,回京前,他就打算告訴她了,他愛她,早在他都不敢想的初遇時節。就在那年的御苑蓮花池畔,他將她救起時,陷落的不止是她的心,他亦然,只是自己的驕傲一直不允許自己承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