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茵像被火燒著一樣在大腿上拍打著,抖著,但它卻已經牢牢印在了她的
面板上。林雪茵絕望地哭著,用床單、枕頭、浴巾在那兒用力擦著,但都無濟於
事。
那張臉開心地笑著,說:
“雪茵,我又和你在一起了,我們永遠溶為一體,再也不會分開了。雪茵,
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你高興嗎?”
林雪茵終於放棄了一切努力,用雙手捧住臉,放聲痛哭起來。
她就這樣哭著醒了。
清醒過後,林雪茵在鏡子前仔細地看著渾身上下,似乎那些骯髒的東西果真
沾染了她一樣。
但鏡子裡的那具胴體白嫩無瑕,毫髮無損。
林雪茵重新燒熱了水,在水龍頭下仔仔細細又洗了一遍,這才完全從這個惡
夢中解脫出來。
這一夜剩下的時間、林雪茵正襟危坐在床上,忍著頭痛和睏意眼睜睜地等著
黎明到來。
第二天,林雪茵對教導主任,一個慈祥和藹,對年輕教師關懷入微的老太太
說:
“董老師,我病了。”
董老師看著林雪茵憔悴的臉,疼愛地說:
“看看你,病成這樣子。我陪你到醫院去吧。”
“不用了,董老師。”林雪茵勉強笑著說:“我自己去就行了,不過這兩天
的課我可能上不了。”
“還提上課幹什麼?你安心養病就是,課我會安排的,去吧,好好休息。”
林雪茵回到屋裡,她覺著有些餓,但一想到食物,就又噁心起來。於是,只
好上床躺下來,卻沒有睡意,就拿過一本小說漫無邊際地看。
第四章
林雪茵躺了三天,已經完全恢復了,但她不想回去給學生上課。
這所小學和全國若干小地方的小學一樣,唯一的音樂教學設施是一架手風琴。
林雪茵的工作就是抒情地抱著這個可笑的傢什,弄出一種曲調來,然後和可
憐的孩子們一起放聲歌唱。
董老太太稱這門課為“音樂課”,林雪茵覺著有些好笑,於是就和當地人一
樣管這叫:唱歌。
開始時,林雪茵教孩子們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藍色的貝加爾湖》等
俄羅斯歌曲,但校長要求她注意一下民族音樂,於是改唱《學習雷鋒好榜樣》和
《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有時候,林雪茵抱著一種逆反心理,和童聲稚氣
的孩子們高歌“小喇叭嘀嘀地吹”,連續幾天翻來覆去地唱。又矮又胖的董老師
於是又一臉笑容地建議:
“小林,你看這音樂課是不是能夠讓學生唱唱其他的歌?”
林雪茵權威性地指出,這首兒歌對孩子們很重要,可以訓練他們不同的發聲,
也就是說,這是基本功,跟學唱京劇的武生開始時先要練闢叉一樣關鍵。她還說,
我們在音樂學院上聲樂課時,就把這兒歌練了一個月。
其實林雪茵對那些童聲稚氣的孩子充滿著愛,但這種愛更多地被憐憫替代了。
她清楚地知道,在這個小小的縣城裡,即使有一百個兒童可能是莫扎特,也
不會有一個最終成為莫扎特。
全縣城只有一架鋼琴,擺在縣委書記家裡,但縣委書記的夫人把它當茶几用
了,還嫌它不實用。這是這縣城的悲哀,更是孩子們的悲哀。
林雪冰勸姐姐不要太感動於自己的神聖職業了,現在的時代是“美酒加咖啡”,
像她這種吃草產奶的高尚,無異於開歷史的倒車。
林雪茵說我知道,我比誰都腐化,都想享受,都小資情調,我只是沒機會。
林雪冰說機會機會,機會又不是你養熟的貓,到時會來找你;你自己不去闖,
不去爭取,就靠幻想吧。
林雪茵說:不管怎麼說,我還有幻想。
這大概就是女人與女人的不同:有的女人靠幻想活著,有的女人靠行動活著。
活在幻想中的女人,一旦幻想破滅,她或者失去一切,或者從此開始,進入
現實,而一旦她進入現實,她就是一顆炸彈。
你有幻想嗎?林雪茵躺在床上捫心自問。其實,美好的幻想已經破滅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