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的壓迫感讓他不得不動了動眼皮。
顧清和低低的嗓音貼在他的額頭上,有一種隨時都會因為緊繃而斷裂感覺,“我頭一次覺得世界末日要來了,看著你昏迷不醒滿嘴鮮血,卻什麼也做不了。”
“你不會什麼也做不了的。”嚴冰語冷笑著睜開眼,“只是你不想做而已。放心吧,我死不了,你不必擔心你家太太會有重大責任。”
“是婉月做的?”顧清和直起身體,目光嚴肅。
“不用給我裝了,這種事情你還能查不出來?就算用猜的也清楚吧。沒關係,不過是個小小的報復而已,其實她也太小題大做了,我恐怕已經完全沒有什麼威脅力了不是嗎?顧先生請您出去吧,您呆在這兒只會讓我睡不著覺的。”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嚴冰語停頓下來喘了好久。
“你少說點話,別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出去!”
“如果這是你的真心話你就不會在昏迷前還和路人念著我的電話了!冰語,我知道你生氣你委屈,是我的錯。公司的那件事已經查出來了,我不該懷疑你還說了那麼些難聽的話。還有秦陌的事情,如果我不是在乎你也不會那麼容易嫉妒啊。”
嚴冰語別過頭,不去看對方認真的目光。
“顧清和你知道嗎,這是你頭一次低聲下氣地對我說話。就在你太太找我時我還堅決地告訴她不會放棄你,可是一離開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突然發現即便不放棄也沒有任何意義。現在我已經不想要你了,更何況我也要不起。你聽清楚,我們完了。”
果然再無人來打擾,每日有醫生定時檢查,只需招呼一聲便有護士過來幫忙,若不是因為胃部受傷嚴重而不太能飲食,嚴冰語覺得自己恐怕真的要過上豬一般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了。他並不喜歡醫院,可現實表明他除了呆在這裡別無選擇,因為他連去趟洗手間都得靠護士。特意忽略了晚上病房四周似有似無的聲息之後,一開始頻繁造訪的噩夢也漸漸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越來越習慣這種日子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在醫學昌明無需一百天那麼久的時間來恢復,一個多星期後嚴冰語已經覺得自己的體力開始回來。
這天陽光很好,已經是四月份,天氣逐漸熱起來,這座城市的夏天像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孩子,總是迫不及待把春天擠下臺,好開始它冗長的統治。嚴冰語喝了一杯溫水,把杯子放到桌上時一瞥眼就看到上面擺著的新鮮水果。每天都會有這種東西出現,可他動都沒動一下,這倒不是因為他不敢吃陌生食物,而是他暫且吃不了。一次護士過來清理時他委婉打趣道不如把水果換成鮮花還來得實際些,於是第二天桌子上便多了一捧彩色鬱金香,可是水果也沒有少。難道送東西的人不知道看得到吃不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嗎?
“小沈啊”他呼喚幾乎成了他的專用護士的女孩子。
很快便有人探進頭來,“有什麼事情嗎?”
嚴冰語懷疑是不是自己晚上說夢話這個女孩子也能立刻開門應答,她似乎從來就沒離開過自己門半步。
“帶我出去轉轉吧,都快兩個星期沒見過屋外的太陽,我身上簡直要生出蘑菇來了。”
“不行,您身體還很弱,如果吹風著涼了怎麼辦?”
“好小沈,天氣這麼暖哪兒有涼風啊,你總不至於看著我沒病死倒被悶死吧。”嚴冰語用無辜的眼神看著他的小護士。
一個因為生病而蒼白羸弱的文秀男人,總是比較能博得女孩子的同情心的。
“那就一個小時,我用輪椅推你出去。”小護士的動作相當之迅速,立刻弄來一輛輪椅。
嚴冰語整張臉都生動起來,一雙眼彎得好像初一的月亮。
“說什麼悶死,我看您好像挺快活的,昨天不是還看笑話書笑得差點把針頭給弄掉嗎。”小護士嘀嘀咕咕。
“那我還能怎樣,每天對著天花板發呆?還是數我一瓶藥得多少滴才能打完?”嚴冰語偷偷掐一片春天柔嫩的樹葉,放在手裡捏著玩兒。
“你們還真是奇怪,一個每次聽聲音就是鬱鬱寡歡的情緒,一個卻逍遙自在不亦樂乎,唉。”小護士悲嘆一聲,“那位先生每天打好幾次電話問我你的情況,緊張得不得了,可你倒好,完全把他忘記了似的。”
嚴冰語指指湖邊,示意對方把他推到那裡去。隨手把手中的葉子丟到湖面上,葉子立刻向湖心漂去,化作一隻鮮綠的小船。
“是他叫你這麼對我說的吧。”嚴冰語聲音溫和。
“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