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會是艾淑喬女士從美國轉接來的電話,雖然不太可能,但是希望你能平心靜氣地聽她把話講完。”
誰?艾淑喬是誰?從美國打來的?我們家電話沒開國際長途啊?轉接?指的是把兩部電話聽筒對在一起的那種土辦法,還是更高階的?總之只要別收我們家的國際長途費用就行,我們可承受不起!
一陣沙沙的電流響之後,對面換成了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話的語速不快不慢,處處透著jīng英人士的成熟和自信。
“叫你爸爸來接電話。”
作為一個美國jīng英人士,她這種好似班主任找家長的開場白實在是不招人喜歡。
“我老爸正忙業務呢!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而且你到底是誰啊?”
“叫讓你爸爸來接電話。”
她重複道,聲音裡的怒氣隱約可聞。
誒?半夜三更地打擾我們休息,居然火氣還不小!別看老爸只是坐在電腦前跟人聊天,正經有一些回頭客是因為老爸的耐心講解才認準了我們網店的!作為H達人的老爸很受顧客歡迎的!你耽誤了我們做生意的話,我們喝西北風去啊!
“老爸現在脫不開身,有事你可以讓我轉達。而且,你的電話既然是彭透斯轉接過來的你應該是艾米那方面的人吧?你要找也應該找我,我老爸根本就沒見過艾米啊!”
“他沒見過最好了”女人的聲音裡帶著若有若無的諷刺意味,“你不知道我是誰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艾米的經紀人,也是她媽媽。”
“噢,原來是艾媽大人啊!失敬失敬!”
我對艾米的母親一向沒有好感,不就是一個逼著女兒彈鋼琴拉小提琴,連可樂和薯片都不給吃的虎媽嗎?而且你自我介紹的時候先說自己是經紀人,後說自己是媽媽,你沒必要在這裡也要凸顯職業素養吧?
“那麼艾媽大人,您找我老爸到底有什麼事情呢?雖然我受了您女兒不少‘照顧’,不過沒有嚴重到需要找家長的程度吧?”
對方沉默了一會,我能聽見她訕笑時的鼻音。
“葉麟是這個名字吧?我沒想到你這麼貧嘴不過倒是和你爸爸上學的時候有點像”
這話是什麼意思?聽這口氣,艾媽好像從前跟老爸認識一樣?搞不好兩人還是同學啊!這世界也特麼太小了!
“總之,讓你爸爸接電話,就說艾淑喬找他。”
話語中的滄桑感不能不讓我嚴肅對待,我推開老爸的書房門,指了指電腦桌上的分機。
“一個叫艾淑喬的女人找你”
我的話說到一半就愣住了,因為老爸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愕來形容,而是變成了恐懼、痛苦、悲傷和不解的大雜燴。
他像是落水之人去抓救命稻草一樣抓起了電話聽筒。
我不知道艾淑喬跟他說了什麼,應該只夠一個問候的時間,老爸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他沒有喝醉的時候,明明是極少在我面前流淚的。
他用顫不成聲的語調跟電話裡的女人說話:“淑喬,你”
好不容易稍稍止住奔流不息的眼淚,老爸懷著深深的傷感問道:“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五雷轟頂一樣的恐懼感攫住了我,也許是因為老爸臉上的表情,也許是因為這個該詛咒的名字在我童年的記憶裡漸漸甦醒
我的兩腿打顫,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其他的感情?我不知道,我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是走到客廳裡,把電話主機的聽筒重新拿起來放在耳邊。
竊聽他人的電話雖然不道德,但是唯獨這一次,我覺得我有權利這麼幹。
我的目光在屋子裡亂掃,無論如何也冷靜不下來,我看見小芹的竊聽器飯煲放在電視機頂上,應該是我例行對她進行新聞聯播放送之後,忘了收起來——不過此時我沒有心情做其他事了,我的全部身心都放在老爸和艾淑喬的對話上。
“是嗎,後來你和約翰有了一個女兒?他在美國沒有欺負你吧?”
這個約翰,指的就是當年在大學裡NTR了老爸的那個外教嗎?雖然只能聽見老爸的聲音,可是我能感到老爸的心裡在滴血啊!
“欺負我?”艾淑喬冷笑道,“他既沒那個膽子也沒那個本事,當年在中國也是我先引誘的他,他雖然曾經是一家大金融公司的唯一繼承人,但是現在已經被我完全架空,變成專職家庭婦男了。”
作為老爸的妻子而和別人偷情,居然只是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並且完全沒有半點羞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