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班長縮在點滴臺後面,肩膀一起一伏,比平時小了一圈的背影,我湧上來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
跟金魚、烏龜不一樣,貓和狗這兩種寵物,如果他們在飼養期間死掉,會給主人帶來意想不到的打擊的。
尤其,是第一次。
為了小狗的生命逝去而哀泣的舒莎,她的脆弱在我面前暴露無遺——相當注重個人衛生的她,甚至在用沾了灰塵的手抹眼睛。
“班長,”我走到她背後,小心翼翼地對她說,“大家都盡力了,你再傷心小黑也不會再活過來——讓趙大夫來處理後面的事,好不好?”
班長微微側過頭,用哭紅的眼睛望了我一眼,彷彿要張口說什麼,但是眼淚又撲朔朔地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別哭了,”我柔聲勸道,“我有應付這種事情的經驗,你跟我聊一聊,可能就會好一些了。”
481 生死哲理
雨並不大,但是有一種下到世界末日也不會終結的感覺。
彷彿上天也被班長的眼淚所感染,想為去世的小黑哀悼一下。
都說“清明時節雨紛紛”,有生命離開的時候,一場雨作為送別再恰當不過了。
我依稀記起,多年前當我自己的小狗病死的時候,天空非常晴朗,藍得叫人憎恨。一直到入夜,我在小區花園裡把它偷偷埋起來以後,老天爺才吝嗇地掉了幾滴眼淚。
在那以後,老爸跟我有一番長談,他這個沒法逃出過去感情漩渦的男人,卻對於生死有著許多獨到的見解,可以說達到了哲學家的深度。
如今,老爸曾經用來寬慰我的話,我可以借花獻佛,再對班長說一遍了。
“是土葬還是火葬,根本不重要。”我把班長的目光吸引過來以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賓漢·蘭普曼說過:主人的心,便是埋葬狗最好的地方。”
當年老爸用這句話安慰我的時候,我在深表贊同的同時,有如醍醐灌頂。
當然,賓漢·蘭普曼到底是誰,我現在都沒查到,搞不好他除了說過這句話以外,什麼都沒做,類似於現在的微博大v,只憑發表言論出名。
跟我打著同一把傘,在雨水浸溼的小街上散步的班長,稍稍抬起眼睛來看著我,似乎對我能說出這樣有哲理的話很感意外。
因為寵物醫院接診了一例急病,一隻德國黑背吃雞骨頭刺穿了胃袋,必須立即動手術,班長才在我的勸說下,把小黑的遺體留給小丁處理,一起打著我從家裡帶來的傘,走到了外面。
我的本意是安慰班長几句,然後送她回家,但是班長漫無目的地遊走,把我這個打傘的人帶到了不熟悉的小路上,心情沉重的她,顯然不想馬上回家。
溼漉漉的街道上沒有幾個行人,空氣卻比較清新,溼滑的路面反射出街燈的光亮,把寂寞的夜色渲染得更濃重了一些。
班長再次發出了嚶嚶的低泣聲,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會相信,平日裡那麼好強那麼威風的班長,會突然變成愛哭包一樣的存在。
夜風吹動班長的校服裙襬,我把傘向班長的方向傾斜了一些,以免她被雨水淋到——我這邊不要緊,反正我跑步過來的時候,已經把自己淋得差不多了。
什麼?你說我不注意避雨可能會感冒?別逗了!斯巴達的身體才沒有那麼脆弱呢!
“可是”在我勸慰了好幾句之後,班長才首次出聲道,“小黑它明明闖過了那麼多次難關,這一次居然會挺不過來”
唉,班長,你犯了佛家所說的“執著心”啊,“只要堅持呼吸就能長命百歲”,人類之所以會死,跟小黑一樣,是因為某些時候無法再堅持了啊!
我回憶著老爸勸說我時採取的策略,沒有正面回答班長的問題,而是反問:
“班長,你相信存在死後的世界嗎?”
班長搖了搖頭,“我的父母是無神論者,我也是。”
我反倒點頭,“那就對了,如果不存在死後的世界,那麼死掉的小黑,現在的存在狀態就是‘虛無’,這是一個極其美好的境界,比最香甜的睡眠還要美好。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就嘗試回憶一下,你降生之前的狀態是怎麼樣的吧。”
如此反傳統的說法,讓班長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死後因為一切都不存在了,所以反而比活著的人還要幸福嗎?”
嗯,老爸的意思差不多就是這樣,他還援引《道德經》裡面的一段話,就是“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