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邁出步子,就一輩子都在原地打轉。
林予昕突然站起來,朝著河對岸吼了一嗓子,然後拎起自己買的啤酒往公司走。
公司這時候已經沒什麼人,一樓到三樓都是黑燈瞎火,林予昕跟保安說了很久才被放進去。大半夜的他不敢坐電梯,他總是疑神疑鬼的,怕電梯突然停運,然後沒人知道他被關在裡面。他爬樓梯到十一層,從窗縫裡摸出自己休息室的鑰匙。開啟門他被裡面沉悶的氣息嗆到,捂著鼻子開了門。
他在門邊摸索到點燈開關,裡面很久沒人來,桌子上都積了一層灰。他的休息室自然沒有川森澤辦公室那間大,也只是放了一張單人床,一張沙發,一個櫃子茶几附帶一個小衛生間。他很久沒來這裡,翻櫃子的時候居然還能翻出他剛進公司時帶著的歌譜。他拿著看,卻怎麼也想不起是什麼時候寫的。上面的五線譜他能勉強唱出來一些,曲調陰沉,大概是那段陰暗日子裡厭世寫出來的東西,要是發表出去,肯定要被封鎖。他把歌譜放回櫃子裡,在裡面拿出毛巾,他渾身都是菸酒味,得洗個澡。
衛生間裡的熱水器年久失修,林予昕就著冷水洗了澡,頓時清醒很多。他擦乾身子光著膀子出來,用抹布把茶几擦乾淨。他看到櫃子裡有空白的五線譜紙,上面幾張積了灰,下面的還能繼續用。
他想宣洩某種情緒,他心裡憋著太多東西,快要把他自己撐爆炸,沒有人願意陪他說話,他只能想出這種方法。他其實並沒有失去唱歌的能力,他只是想偽裝,偽裝他不會唱歌,偽裝他不記得曾經的事,偽裝出他已經忘記。
每一次唱歌,他都在壓抑著什麼,每一句歌詞音調他都是那麼熟悉,但他不敢面對,只能把它們重新排列成面目全非的樣子。每一次唱歌都是對他的考驗,折磨他的腦袋,痛苦他的心房。
他在房間角落裡找到一支簽字筆,讓他欣慰的是居然還能用。他盤腿坐在茶几前,把腦子裡奇怪的想法都整理一遍,然後一邊瞎哼哼一邊用筆在五線譜上寫寫畫畫。
記憶力那扇門門閥一旦開啟,昔日的畫面都跑出來,他看到自己站在舞臺,下面是鬧哄哄的人群,他敲著架子鼓,看向Jue的眼神都是敬慕。他彷彿還能聽到吉他的聲音,跟人群的吶喊聲融合在一起,那是他們最初的舞臺。他又覺得自己站在錄音室的話筒前,身後是樂隊其他人給他和伴奏。
然後就是那場慘烈的車禍,他覺得他像剛閉上眼,一睜開就什麼都沒有,彷彿一切都沒存在過。但是他能聽到他們曾經唱過的歌,歌聲瀰漫在每一條大街小巷,時時刻刻提醒他發生過的事。然後一切安靜下來歸還於零,沒有人記得他,沒有人記得他們曾經的光輝。
但是黑暗總有光明的一天,夜晚再黑也會天亮,黎明到來時是誰在陪伴,而漫漫長夜之後他又會去哪裡。曾經的他不敢相信,也不敢去爭取,縮在自己的麻醉裡浪費那麼好的時光。
他想回來,做回原來的自己,他想重新唱歌,重新出現在大眾面前,重新站上舞臺。他想有能力理直氣壯地站在川森澤面前,大聲要求對方跟自己天長地久。
有了這個念想,他像是吃了藥,精神亢奮,連疲憊都感覺不到。他腦子裡的靈感源源不斷,都被他用筆寫在紙上,等他從自己的世界走出來,才發現天已經亮了很久。
林予昕看著一桌子的五線譜,覺得不可思議,他沒想到自己居然還真的能寫出歌。他蹲了一個晚上,站起來的時候腳都沒有知覺。他一拐一拐的走進衛生間洗漱,把自己拍出點氣色才拿著歌譜走出去。
電梯裡有職員,見到林予昕也沒多大意見,林予昕覺得自己現在真是夠沒存在感的。電梯一動裡面又恢復熱鬧的談話。無非是討論張妍是不是真的要和董事長訂婚。川森澤長得周正高大,氣質才貌錢權都有,雖然年紀不小了,但更加有成年人的魅力,在公司是很多女職員幻想的物件。聽到川森澤要和張妍訂婚的事,她們心裡都有小怨言,說張妍不知道跟多少人發生過關係,怎麼配嫁給川森澤。林予昕覺得女人的嫉妒心理讓人覺得可怕,沒有在電梯多呆,他在十四層走了出來。
十四層是音樂人的辦公室,林予昕記得湯姆森平時好像在這層樓,但具體在哪個辦公室他就不清楚了。
他兜兜轉轉好幾圈,看哪個辦公室都長得一樣,半天都不見一個人影,他手裡拿著五線譜,肚子餓得直叫喚,最後只能給明明姐打電話。
明明姐忙著配合公司給阿哲的新專輯做宣傳,阿哲音樂底子好,錄歌都是一次過,連挑剔的湯姆森都找不出瑕疵。炎夏已經快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