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盤小心陪著她。她依然亂跳一氣,任由五獸棋子落入他的陣營裡。
看過她那雙閃動過靈光的眸子,他再次問出這一句,只覺十分艱難:“不來追麼?”
“不用追。”
他拈起兔子棋,放回她的陣營,低聲道:“我希望你能來追一追。”
“不用追。”
小樓寢居里依舊冷清,雕花閣門斜挑著一柄燈籠,光彩撒落桌案上,照亮了由緞布所包的《北水經》。
天劫子曾對石龍子做過註解。
“石龍子,性陰冷,金鱗碧色類尤為珍奇,滴血入食,可炮製成藥引,破除血內異結生出赤皮者便喚為‘茱碧’,亦稱之為‘茱’。”
葉沉淵翻過這一頁,再回頭看看盆栽旁的空瓷缸,才明白過來,每日她捧著石龍子坐在那裡,說的最多的一句是什麼意思。
“我的茱呢?”
如今她的茱碧已經不見了,她逃開了小樓,不顧及中了舌吻蘭毒性的身子。
她說過,留之無用,便放任離去,如同五獸棋,如同石龍子。
葉沉淵心痛難言,苦苦抑制住血脈裡翻騰的毒性,最後自行撤了功力,任由劇痛滾過他的身子。他閉上眼睛,不再看簷下的紗囊,等著月下西窗,等著拂曉來臨。
明日的秋陽,必定又是煥然如新。
☆、強攻
巳時;左遷帶領五萬人馬陳列在鴉翅坡前。
鴉翅坡延綿十數里山岡地形;突出之處修建了防禦城;充作鴉首。兩側的山林包抄過來,似羽翼一般,護住了城池。
因地勢險要;易藏伏兵;統領弓箭佇列的副將力勸左遷不要強行攻城。左遷揚手製止道:“大軍押到此地被迫停駐三日,不管怎麼叫罵;北理人就是不應戰。我部作為前鋒,應當直衝上去,拿下這座孤城,為殿下鐵騎鋪平道路。”
副將惶急不敢言。
左遷在今晨應了軍衙的卯點後,藉口查探軍情;帶隊駛出井關鎮,直奔鴉翅坡而來。他是太子近臣,又有調兵符令,值守官以為他是得到了太子的首肯,徑直放他出關門。
左遷一心想為主君排憂解難,以前與主君應對時,曾得到了“不可冒進”的訓責,然而他轉眼看到連續三日無法攻克下鴉翅坡的戰情後,孤膽生豪氣,直接提點人馬殺將過來。
城前,騎兵揚起高高的矛戟,頂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頭盔,大叫道:“粉面氣的謝郎!還認得這頭盔麼?一年前連城鎮外土城一戰,你敗給了我們左大人,怕死,先逃跑了!可憐那被你撇下的四百手足兵,個個戰死,有的還被我們戳穿了頭顱,拿下頭盔裝酒喝!謝郎你這個龜兒子,倒是伸出頭來戰一戰啊!”
數萬士兵鬨笑,聲音直透雲霄。
城頭突然伸起幾座架梯,抻著加強機括,嗵地一聲齊齊放出合抱粗的滾木。木樁上面鑲著倒刺鉤鐮,借彈跳之力滾落下來,砸向坡底的華朝兵。
頓時,整齊的陣型撕開幾道口子,馬蹄折斷者不計其數,越來越多的滾木集聚巨力衝將過來,將打頭的華朝兵砸得慘叫連連。
隨後,鴉首城門大開,謝照帶兩萬騎兵風馳電掣般衝出來,直取坡底亂了陣型的左遷親隨營。北理這方騎兵佔了便利地勢,提馬疾衝揮刀砍殺時,如同順風行船。
華朝兵見臨時生變,混亂一刻,馬上又生出應對之法。只見刀斧手抵盾牌,一排排撲上,以肉身撞擊滾木,卸了木樁的衝擊之力,跳蕩隊隨後踩在累積的身體上,騰起一躍,似靈敏的猿猴爬上山坡。
謝照騎兵衝殺過來,手起刀落,砍翻一半前頭衝鋒的跳蕩軍,繼續插向坡底。左遷戰馬受驚,連連嘶鳴,無法越過遍地橫躺的滾木。他見北理騎兵斬殺本部如此便利,眼睛急紅了,索性飛身下馬,持劍徑直躍向謝照。
白馬上的謝照持槍搠倒一名華朝兵,一抬頭,便看到了殺氣騰騰趕到的左遷。兩人一旦打個照面,話不多說,直接膠戰在一起,那神情,均是恨不得將對方生吞入腹的模樣。
謝照始終記得左遷在土城滅他四百手足的仇事,苦等機會與左遷決一死戰,今日巡城到前門,願望終於實現。反觀左遷,越戰越勇,絲毫不顧自身安危,只想著將眼前人斬殺在地,給主君報了一箭之仇。他所秉持的克敵箴言向來就是,打不過,加把勁;打不贏,和對方死拼。
兩方主帥混戰在一起,周圍又湧上各自的親隨兵。越來越多的殺戮參與進來,將戰局拉開,形成了漩渦似的包圍圈。兩方人馬殺得正酣時,城頭又有箭弩飛下,釘翻外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