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飛取下信件讀了,又跑進堡壘,將軍情稟告給謝開言。
蓋飛急道:“師父,華朝全力圍攻鴉翅坡,我們不用分兵去救謝郎麼?”
謝開言低頭跺開幾步,深思一番,才應道:“連城鎮這裡也極為關鍵,你看那王都尉,圍住我們幾日,即使我們要出城,也不容易走得出去。”
蓋飛躍躍欲試:“我帶兩萬人突圍試試。”
謝開言看著蓋飛飽含期待的眼睛,點頭應允。在她詳細做了一番佈置後,蓋飛推開馬廄旁的側門,帶著少年子弟團打頭的騎兵打算朝外闖。
可是王衍欽接受了死令,將連城鎮圍得水洩不通。華朝守兵齊齊亮劍,凜冽的劍氣幾乎阻隔了側門之路。更遠處,有弓箭手結陣以待,森森矢端對著出口。
蓋飛怒道:“你們這些華朝孬種兵,打又不願打,只知道死守,是個什麼道理!要是有一點男兒氣,只管放馬衝過來,小爺我好好陪你戰上幾回!”
戎裝王衍欽縱馬跑過來,朗笑道:“小將軍倒是好大的口氣!你且看看,連番突圍兩次,那些受累死計程車兵屍首還堆在了樹溝裡!我們殿下說了,不可走漏一人,因此,我即便是將你們殺光,點數時,也不會少了一個人頭!”
彼時天未降下暮色,禿鷲盤桓在莎草之旁,抓住荊棘樹枝,對著溝底變腐的屍身怪叫了兩聲。
蓋飛抿嘴吹哨,頓時從連城鎮幾道側門,都跑出了一撥撥頭綁尖刃尾懸炮竹的狂牛。
王衍欽振臂一呼:“殿下死令,不走一人,各位弟兄招子放亮些!”
華朝守兵潮水堵上,罔顧狂牛頂肚的危險,硬是遏制了蓋飛第三次的突圍。
蓋飛捨不得損失兵力,又因城內能呼叫的牲畜數目有限,他憤憤射了幾箭,帶兵迴轉城內。謝開言聽得他轉述王衍欽的一番話,沉思良久,沒有應聲。
蓋飛催促道:“師父現在怎麼辦?”
謝開言拍去他肩上的風沙,儘量如常說道:“不用太過擔心謝郎那裡,要相信聶公子的安排,兵力不能隨便調動。”
蓋飛只得含恨吞下華朝圍城的這口氣。
深夜,又有加急戰報送來:鴉翅失守,損失兵力兩萬,主帥及公子無憂,由謝飛督促風騰堡壘防禦戰事。
困在連城鎮的兩人自然不知道,謝飛為了穩定軍心,沒有將謝照重傷、聶無憂染病的實情完全傳遞回來。
駐守在連城鎮內的謝開言一直思索,是否使用絕法逼退王衍欽的圍困,不曾想到,幾日后王衍欽竟然單人策馬來到正門前,叩牆問訊。
謝開言站在城頭,依照禮節對他回了一禮,但是拒絕交談。
王衍欽翻身下馬,扣手誠懇說道:“謝姑娘即使與我為敵,情理上,也是我的姊妹,現今我有家情稟告,謝姑娘怎能不出城聽聽二孃的口信?”
謝開言梳雙辮著烏衣而來,秋風拂面,深邃了她的眉眼,宛如畫過一般。一排排烏衣子弟兵手持良弓立在牆頭,在開闊的秋景下,身姿挺拔,顯盡了清俊風骨。
王衍欽始終低身行禮,即便看出她所持的是謝族裝扮,依然將她當作太子君妻來對待。
謝開言走到兩方陣營中間停步,讓各自的人馬聽得見她的每句話,以示無意通敵。
王衍欽力勸:“二孃病重,多年一直掛念你,若方便,還請你去看一看”
謝開言施禮道:“我若不死,自然會去探望孃親。”
王衍欽聽她淡然談及死字,不禁一怔。
謝開言看著他怔忡的雙眼,淡淡道:“王都尉可是在怪責我的心狠?”
“不敢。”
“我自五歲離開孃親,至十六歲得到訊息孃親已另嫁給王大人,中間找了整整十一年。我知孃親過得好,心裡也歡喜,自然不敢貿然探望她,平白無故惹得她傷感。既然孃親託來口信,說是要見我一面,待戰後,我若不死,必定回到她榻前躬親侍奉湯藥。除此外,我沒有更多的理由需聽從王都尉的調派,擅自離開這座城。”
王衍欽見私心被點破,額上冒出汗水,口中一直訥訥不能言。
謝開言又道:“王都尉可有其他的指示?”
王衍欽忙道:“不敢擔當指示二字,出城一事請多海涵。”目送她走回城池。
每日天色熹微時,謝開言必定早起,照例取下窗臺上的一大株烏木盆栽,小心集起掛在樹枝上的晨露,將水珠盛放在冰筒裡。
蓋飛不解,曾問道:“師父為什麼如此看重這棵黑烏烏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