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開言聽老闆娘獨具慧眼,將衣衫說得頭頭是道,更加斷定此人來歷不凡。她轉過臉,對著老闆娘方向比劃了下,老闆娘還是在推脫:“姑娘你走吧,我們不敢做這樁買賣。”
無奈,謝開言只得運氣於腹,鼓聲說道:“夫人既然是宮裡逃出來的繡娘,應當知道將衣服拆卸,光絲線就能賣到不少銀子。”
布店廳堂開闊,太陽從琉璃瓦上撒落,點亮了方磚地面。謝開言剛用腹語說了第一句,好似鏽刀颳了下廳面,發出一陣霍霍悶響。老闆看不到聲音是從哪裡來的,初聞鈍音,震得手一鬆,摔碎了紫砂壺。
老闆娘忙拉謝開言進了內堂,跺腳道:“唉喲我的好姑娘,算我怕了你了,你趕緊換了衣服,從我家後門走吧。”
謝開言當然不會這麼容易走,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她還是有意上門的。老闆心疼他的紫砂壺,送了一套時下普通人家姑娘的穿著後,怎麼也不肯多給銀子了。他將一錠金子丟到謝開言裙邊,氣鼓鼓地說:“我那紫砂陶是從砂錘鍊出來的陶,既不奪茶香又不熟湯氣,用了十年!十年!光衝頭水都能蘊出原汁原香,這麼個寶貝,至少能值當一百兩!”
謝開言聽著怒吼在耳邊,微側了頭,抿抿唇,再待“開口”。老闆眼尖,連忙壓住她的嘴,指尖一碰到她的面板,像是被燒灼了一般,馬上收了手指,叫嚷道:“咦,你的身上怎麼這樣冷?”他轉頭對著老闆娘喊:“雙蝶,你來看下這姑娘!”
老闆娘姓花,名雙蝶,吩咐下人燒了澡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哄著謝開言進了屏風後,那謝開言還緊緊抓住衣袖邊緣,面色之情有如溺水,蒼白得難以描摹。花雙蝶奇道:“哪有姑娘家不愛美的?你看我撒了這麼多薰香花瓣,只要你沐浴了一遍,全身都會香噴噴哩!”
謝開言待心中鼓跳之聲漸緩,咬咬牙將禮服脫了,沉身坐進浴桶梳洗。花雙蝶趁著撒花瓣時,瞧了瞧她的後背,不由得眼帶憐惜。藉口添水出了房門,花雙蝶拉住老闆站在天井裡,嘆氣說:“那姑娘恐怕不是宮裡人,她身上有紫色傷痕,多達三十多處,像是受了刑罰,瞧著就怪可憐。”
老闆鬆口氣,道:“不是宮裡人就好,等會說點好話,早點把她打發走吧。”
耳力通達的謝開言坐在水裡,摸了摸手臂。正如外間十丈遠的老闆娘所說,她的經絡突起,有點發硬,想必血液流淌過時,將那些傷口衝成了紫色,就如同蒼白平原上的紫水河。她並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帶了如此多的傷,但總歸和謝飛叔叔有關。
她逐步記起來的,也只有謝飛叔叔了,還有他的安魂曲。
☆、求醫
繡房裡暖氣氤氳,謝開言用手撫平白色中衣,套上交衽鑲邊襦衫,踢踏著及地雪青羅裙從屏風後轉出來。她將一條銀白絲絛纏在腰間,摸索半天,打了個死結。花雙蝶帶著一陣蘭花香氣走進,看到她整飭自己,噗嗤笑了出來。“謝姑娘,你這是抖地鈴還是擰卷花呢?穿得那麼嚴實幹什麼?再說了,腰結也不是這樣系的。”伸出手,就待去重新整理下。
突然,一隻蒼白的手攔住了花雙蝶的動作,手背上泛著紫色紋絡,細細密密的,就像是半壁上爬滿了紫藤花。花雙蝶訝然抬頭,對著謝開言無法展示喜怒哀樂的臉,睫毛撲扇幾下,憐憫之色漸漸地溢了出來。
她低嘆口氣,道:“好罷好罷,我不動你的衫子,也不動你的腰結。”
謝開言這才放開她的手腕。
花雙蝶將謝開言牽到梳妝檯前,執起了象牙梳。開啟雙鸞鏡,眉目上即刻浮起一陣秋水似的明霞,迎面而來的沉檀水香,無言訴說著繡閣主人的寶氣天光。謝開言靜下心來,由著花雙蝶替她梳妝。
牙梳從黑髮中穿過,花雙蝶柔和嗓音隨之響起。“一梳梳到尾,繽紛落盡謝清輝;二梳梳到尾,花開盛景嘗歡悲;三梳梳到尾,海角天涯相伴隨。”她營營哼鳴著,似乎在做著最尋常不過的事情。
謝開言坐著沒有動,傾聽花雙蝶的動人嗓音,感受著氤氳的香氣。實際上,撇開她殘存的記憶,整個少女時代能受到如此禮遇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
靜寂中,花雙蝶緩緩地說:“這是我們百花谷的梳妝歌謠,每個女孩都會唱。謝姑娘,你聽著耳熟嗎?”
謝開言端坐不動,抬起手腕搖了搖。
花雙蝶看著謝開言秋水明鏡中的容顏,嘆了口氣。“可是,我卻知道你一定去過百花谷。因為你身上的傷痕,只能是透過我們百花谷的毒瘴才能染上,那些霧氣劇毒無比,一旦吸入了肺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