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半輪烏瞳垂視腳下,冷若琉璃,澤注冰晶。她的容顏歷經雪藏冰封,仍是鮮亮如生。身上一襲華美禮服猶如繁複海潮蔓延至腳底,遮住了她的裸足,僅是溢位趾間紫色經絡,像是披掛著傷痕。
簡行之第一次瞧見如此安然又冷漠的人,抑制不住好奇朝前邁出幾步,突然察覺到腳底冰川似乎在顫抖,連忙頓住了身形。
輕微喀嚓聲時續傳來,極快淹沒在凜冽風中。
“拿叔,你聽到什麼了嗎?”他不放心地問。
拿奴尖越嗓音又應聲而起。“回二皇子,老奴沒聽見什麼,怕是二皇子一路奔逃,被華朝的追軍嚇破了膽罷?”
簡行之自幼信從拿奴,聽他出言刻薄也不以為意,只是哂笑一下。“可能是我多心了”大風突地刮過,攪動冰牆四周的鎖鏈劇烈作響,他嚇得退後幾步,險些壓倒在拿奴身上。
“二皇子莫驚,這四根鐵鏈大有來頭,採川滇地鐵冶煉而成,尋常外力斬不斷它。”拿奴伸手托住簡行之的後腰,將他扶穩了站住,再拂了拂衣袖,仿似撣走塵汙,“葉沉淵就是怕謝一掙脫了束縛,才花費巨力將她困在此處。”
簡行之定睛一看,果然發現塊狀冰牆完整如初,一點也沒裂縫。
“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她只是個不起眼的女人。”看著謝一安靜的容顏,簡行之眼裡湧現出一股悲涼,如同山川腳底的風聲刮在他的心尖一樣。“我在南翎國活了二十年,從來沒有看過這等離奇之事,要將一個女人困在冰柱之上。”
“二皇子那是慈悲心腸,比不上這世道的豺狼野心。”拿奴嘿嘿一笑,冷聲道,“謝一不除,葉沉淵難以高枕天下,這點利害關係,他比誰都看得透徹。”
簡行之默然。
葉沉淵的名字像是一把利劍插入了他的心臟,讓他瞬間感受到了寒冷,那種突起的戰慄沿四肢百骸疾走,他除了極力控制身形,也只能沉默應對拿叔。
十年前在中原大地上曾經有三個國家:華朝、南翎、北理。可如今只餘理國在北方臣服,留得片刻喘息機會,他的國家南翎國已經不復存在——只因近七年來,葉沉淵揮戈南下,一舉收復前華朝散落疆土,併吞沒了原偏安一隅的水陸之鄉,南翎國。
簡行之並不知道十年前三國鼎立的局勢是怎樣的,自他記事起,宮廷之中總是不斷傳來奏報,引得父王與皇兄愁眉不展。
“啟稟聖上,華朝沉淵公子帶三萬兵力突破楚州防線,直逼閔越兩地。”
“啟稟聖上,華朝太子葉沉淵驅動十萬鐵騎踏平肅、涪、雲三州,引以為後防,實力已逾我國左騎蓋將軍之上。”
“稟,稟聖上——葉沉淵提點三十萬大軍陳列湖州城下,即刻將要攻城!”
國破之日那名小校的聲音惶急慘烈,句句縈繞在雕龍玉棟之上。簡行之記得,當日的父王降階走到丹犀前,臉色遽變,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就一頭載向了太宰腳邊。十年來,葉沉淵的封稱由白衣王侯升為華朝太子,手段愈見凌厲,野心日益擴張,極像一道陰暗的噩夢盤桓在南翎國土之上,遮住了南翎人的朗朗乾坤。而他,簡行之,就這樣在風雨飄搖中長大,親眼目睹國破家亡,他失去了優渥的生活,失去了身為皇子的責任感,就這樣帶著滿腹悲愁逃出南翎首府定遠,一路流離失所,卻又無計可施。
腳下冰層持續顫動,簡行之注視著謝一容貌,仍好奇地詢問:“拿叔,你先前說,她被關在這裡是她的報應,這是為何呢?”
拿奴眯著眼睛看看冰雕似的人影,說道:“二皇子聽說過謝族嗎?”
簡行之冷得抱臂跺腳,道:“謝族?就是本國的那個御羽擅射的家族嗎?”
“正是。”拿奴嗤笑,“這謝一就是御羽一族的預備族長,十年前看中了葉沉淵,自願脫離世族入華朝做平民,誰料葉沉淵棄她不顧,將她封在了此地。之後,華朝與我國爭戰,聖上派謝族為前鋒抵禦,謝族盡出精良弟子,使長弓遠射,怎奈少了領軍人物,不出兩年,被華朝軍隊打散,各自死的死,逃的逃,潰敗得不成樣子。聖上大怒,下令傾覆謝族,接管族內原來私置的人馬,剛整治起來,又遇上了葉沉淵的騎兵團,兩彪人馬戰在一起,謝族少年兵敵不過葉沉淵的鐵騎,徹底衰亡了。從此後,南翎再沒謝族人,聖上也不許有人提起這段往事。”
簡行之聽後默然,撥出口氣,成冰霧狀散開。似乎除了嘆氣,他也說不出什麼。
南翎謝族是段辛秘,是道禁忌,知之者甚少。也虧拿奴久侍宮中,才能明白大概的內容。簡行之偶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