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殿內,神煥披了雪裘坐在案後連夜趕批緊急奏章,六角宮燈高懸四壁,室內亮如白晝,雪箋上俊逸飄逸的字跡映入眼簾,雖然只有寥寥數語,君王卻看得微笑起來,漫不經心道:“你姐夫果然有兩下子,這麼快就把那個野蠻部族趕到卡洛荒原去了,那可是個鍛鍊身體的好地方呀,從早到晚都有飛禽走獸追著人跑。現如今我軍高踞雪巔四壁,可謂解了北疆長達數百年的後顧之憂啊。為了鄭重感謝你姐姐姐夫,朕準備了一場空前絕後的盛大婚典,等他們倆個一回城就立即舉辦,朕和央兒的婚事也趁此機會一塊兒辦了,算是沾沾他二人的光,你意下如何?”
鏤空的綠瑤石屏風後,隱約有個黑影在晃動,應該是剛從外界歸來,他的衣裾下襬在淅淅瀝瀝地淌著水,風帽下的容顏模糊,暗沉沉的聲音傳了出來:“泉怎麼還不下手?難不成要等伊契自個兒弄出大動靜來了,他再給人家擦屁股嗎?我就知道那個死色鬼管不了什麼用。”
“小孩子說話就是難聽啊。”神煥神色悠閒地批閱這奏章,一邊用硃筆在上面隨意勾畫,理完了就瀟灑地扔到案下,那裡已經撂了兩大堆了。他對自己神速的工作效率很滿意,累了就歇筆,伸了個懶腰。“伊契不管遠征軍的事,說到底就是為了試探試探你姐夫的能力。你別看他天天山吃海喝地悠著,我估摸著他心裡憋得比誰都難受,王城裡鬧出那麼大的事兒,憑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本事又豈能一無所知?可他硬是裝得跟沒事人似的,這就說明他壓根兒不想管。他如今是不比從前,那個淮武侯的位子坐了幾十年也膩了,巴不得早日撂下擔子去別處瀟灑瀟灑。我呢,是記著他在封王之亂中幫襯著神軒謀害了我父親的仇,可他既然讓著我,我也不好把他往死裡逼,如果不是你姐夫越來越不像喝了神水的人,我也不用黃泉沒日沒夜地守著。看來得早點讓全接替了侯爺的重擔,讓他老人家頤養天年才對。”
“還有就是,”神煥抬頭望著漆黑一團的窗外,笑容深沉,“你不覺得黃泉很強嗎?四大殘像自存在之日起,‘畫骨’、‘涼鬼’、‘刀語’,統統成了一具空殼,前人死了還會有後人填充進去,代號是不會消亡的。這麼多年來,只有黃泉,依舊是真正的黃泉。那麼你呢?自刀語死後,你取代了他。——你蘇小冕,能夠做到這一點嗎?成為永遠的刀語”
巨大的屏風後,黑暗的氣息在一瞬間膨脹,萬籟俱寂之後,那個低沉的聲音緩緩淌了出來:“我能。”如同重金屬的液態沉澱。神煥聞言,笑容絕世。
“好了,”君王拂袖站起身來,想到什麼神色不免沉重苦惱,皺著眉道,“我得去昭陽殿看看,萬一太子妃有何不測,我說什麼也得拖住楚湮那傢伙才行,不然墨展那個老鬼可就玩完了,到時候我母親的頭痛病一犯,沒人給她針灸就要賴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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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殿。神煥本來都已經盤弄好了怎樣勸慰楚湮“節哀順變”的腹稿,這樣他痛失陸千歧的心路歷程就可以派上用場了,誰知楚湮根本就沒有如他預想般一副死相地趴在哪個黑暗角落裡,昭陽殿裡除了他昏睡如死的闌妹和愁眉苦臉耷在案上奮筆疾書的墨展外,再無多餘的人。這下他可就納悶了:莫非自己來遲了一步?他表面上保持著一位明君應有的風範隨口問道:“墨老這是交代遺言呢,還是寫一部墨氏針灸寶典啊?”弦外之音就是希望墨展死後他的針灸術不會因此失傳,以**裡面誰有個頭痛腦熱的時候用得著。
墨大夫捏著冷汗躬身一拜道:“託陛下的福,太子妃已無大礙,不日即可醒轉。”
“真是謝天謝地。”神煥瞥了眼案上墨跡未晞的宣紙,頗為好奇道,“那您怎麼還寫絕命書呢?您現在可是我們神蹟的功臣啊。”
墨老從亂七八糟攤放的紙堆裡抽出一封金箋,戰戰兢兢遞給神皇。神煥一見箋面上兩明晃晃的字兒,頓時了就斂了那副吊兒郎當的笑臉,變得憂慮深重起來。
那上面明明白白寫著: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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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楚湮連夜不辭而別,還給他捅了一個大漏子,神煥是相當不滿的。早在神煥他爹神源君在世時,為了提防他野心與實力並重的軒弟,建立了一個黑暗組織還珠樓,當時整個王城都掀起了一場暗殺與被暗殺的血雨腥風,神煥就是在這種血雨腥風的陶冶下茁壯成長的,他老爹的優良傳統他是一個沒延續,陰暗面倒是賺足了。還珠樓遴選殺手簡直比皇帝老子選妃還要多條條框框,某一次他代替源君檢閱一批新的殺手時,結識了其中的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