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神銘的眼裡,卻毫無怨意,反而比誰都要冷靜。
神銘眸中寒光四溢,大吼道:“神箏!**到底想幹什麼?你倒是說個痛快!”
看到他這麼惶急的神色,神箏一臉慘白,大聲道:“我要你倒戈相向,替我殺了楚太子!大哥的話,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日後父皇定會降罪於他,這就用不著你來管了!我只希望你將功贖罪,趁早悔悟,替我扳回這一局來!”
“真是可悲可笑!”神銘字字凜冽道,“你父親一生作惡多端,殺源君,篡國號,剷除異己,殘害忠良,即位之後,更是肆無忌憚地奢侈享樂,連年征戰,窮兵黷武,萬民處於水火之中,他卻棄黎民百姓於不顧,棄蒼生大義於不顧!實在死有餘辜!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想讓我替他賣命,那是做夢!”
“是麼?”神箏眼底的神色愈加灰暗,逐漸凝聚出針一般冷的恨意,“這麼說,你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神銘握劍的手指有些發抖,欲言又止,那樣的話終究太難開口了,這時,董錦瑟卻開了口,微弱然而堅定的聲音:“殿下,你想做什麼,儘管做好了不要管我。錦瑟,一生有你,知足了。”
神箏妒火上撩,尖叫一聲,又在她脖子上割出了幾道,如瘋似魔地朝著神銘大喊道:“說!你到底退不退兵?退不退兵!”
就在這個當口上,董錦瑟忽然猛地抓住刀柄,整個身子向前一傾,“噗”地一聲,頓時割斷了自己的咽喉,血如泉湧,神箏嚇得大叫,刀刃錚地一聲掉落在地,猛地後退了開來。
神銘眼底怒意如潮,如風般掠了上去,將她搶了過來抱在懷裡,董錦瑟還剩最後一口氣,躺在他的懷裡,幽然地抬起眼,露出一個完勝的笑容:“殿下,錦瑟不累你了”
說完,人便在他懷裡軟了下去,神銘整個身子頓時僵了,埋首頸側,低低地嗚咽良久。
廣場上天風寂寥,而他覺得自己的胸腔內瀰漫的全是碎冰碴一般,刺痛得五臟六腑拉扯得劇痛無比。前兩日他還跟她說,要給她和肚子裡的孩子一個美好的未來,他要還她一個清靜美好的世界,要帶她跟兒子周遊列國,從此不問世事。
董錦瑟眉開眼笑,對他說,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她是那樣一個看似沒有主見的女子,服侍他的時候也總是盡心盡力,他甚至一開始覺得她很沒個性,可是臨到頭來,她實實在在地個性了一回,卻是義無反顧地奔向黃泉路。他才發現,他一輩子都不想要她有什麼個性!
他只願雲淡風輕,看她倚欄淺笑,喚他嫣然如夢。
“錦瑟錦瑟啊,你這個傻丫頭。”他喃喃,似是痛聲,又似無感,將她抱起來的時候,他分散在四處的援兵已經趕了過來,雄赳赳氣昂昂地列於身側,就等著發動最後一擊。
“九哥!”絕望之餘,神箏驀然開口大喊了他一聲,似乎還對他抱有最後一絲希望。
他猛然抬起頭來,眼底一片深淵般的黑暗,唇角卻是泛起一個再清晰不過的冷笑:“中世家親衛聽令,場內所有逆賊,一律殺無赦!”瞥了眼神箏所在的方向,嘶啞地加了一句,“包括十一公主,就地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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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千歧趔趄著身子跑向神廟那邊,一條巨大的黑色裂縫呈現在她眼前,數道金光投射其中,依然深不見底。彼時戰局已經落幕,蝕黑之神消失在虛空之際,滂沱大雨降下半空,雨點落於她頰上,伸手一抹,竟是一手的血。
“神軒!”她大叫著他的名字,在廢墟里瘋了似的尋找,幾次跌倒幾次爬起,抬頭之際雲鬢散亂,裙裾被尖硬的木屑割得七零八碎,再加上那盡失血色的臉,竟好似一個末世間行走的人,看上去比誰都要狼狽。
終於,她在廢墟的盡頭找到了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要跌入萬丈深淵了,偏偏他還在那裡,那柄原本屬於他的劍,此時卻筆直地貫穿了他的肺腑,將他釘在一根支離破碎的神廟玉柱上,也正是多虧了這一劍,才將他的身體禁錮在這片岌岌可危之地。
“千歧”他輕輕抬起眼,看到她來了,眼底的死灰色逐漸洇開,嘴角邊露出一絲微涼的笑意。
“軒。”她走過去,替他拔劍止血,然而終究太遲。那一劍傷得太深了,而且刺中了心臟,縱是大羅神仙在場,也是無能為力。看著她的時候,他的眼底不禁又一次微露歉意,在抱歉什麼呢?抱歉不能讓她親手殺了他?
將他緊緊抱在懷裡,她全身都在劇烈顫抖,所有的語言化作了悲抑無淚,看著他慢慢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