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他來了嗎?
歲兒說,沒有。隨即又道:娘娘,不能再這麼叫他了,在西荒的時候不知道他的身份,這麼叫倒也無妨,可是這是天子腳下,萬一被不相干的人聽見了,指不定又會掀起什麼驚風駭浪來。
歲兒說得是對的,在這裡連其他妃嬪娘娘的丫頭片子都可以給我臉色看,我不能再自找麻煩了。所以我說好,我知道了。
不一會兒,歲兒又驚呼道:娘娘,主子來了!他來了!
她應該是在院子裡看到他的身影了,看她歡呼雀躍的樣子,我忽然覺得之前的盼望有了著落,卻更加茫然起來。
楚湮走進來,床鋪塌陷下去一點,應該是他坐到了我的身邊。他說,洛洛,你看不見了嗎?過了一會兒,他又說,太醫說你有了我的孩子,是真的嗎?
我神情飄飄忽忽地說:我不知道。伸手揉了揉眼睛,發現眼底痠痛得厲害,好像馬上要失明瞭一樣。我跟他認識將近四年,之前在西荒日暮燎一呆就是三年多,他開始一直不願讓我懷上他的孩子,每次都在燻爐裡新增麝香,在青廬山莊住了這麼久,我對藥物有種特別的過敏度,所以在第三個年頭上,我無論如何忍受不了他的這種做法,私下裡讓歲兒將燃著麝香的燻爐給換掉了。
歲兒是很聽我的話的,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這其中的奧秘。
現在他來問我,是不是有責怪我的意思呢?
洛洛。他看著我,我感覺他在看著我,他的目光有種灼人的溫度。
別再叫我洛洛!我推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退,雖然我不知道我是誰,可我也絕不會是你的洛洛!
那是我第一次對他大吼,舌尖打顫,幾乎語不成句。在西荒的時候,他待我是極好的,可是到了這個鬼地方,一切就完全不同了,他的眼裡,再也不會只容得下一個女人的身影。他甚至都不願意再來親近我了,這一次如果不是歲兒告訴他,我病得快要死了,我估計他也不會來。
我受夠了這樣寄人籬下的生活,周遭的白眼跟壓抑的氛圍,讓我每個晚上想起,攏著冰涼的衾枕,都會感到心裡發涼。
洛洛,外面下雪了呢。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伸出手去接住紛紛揚揚的雪花,笑著告訴我。
可是我卻看不見,我腦海裡全是羽燃柔中帶刺的聲音,前陣子她說要跟我遊園賞景,我就去了,心裡還在疑惑她一個萬眾矚目的太子妃,怎麼會突然找上我這個無名無份的閒人。可是我遠遠不懂宮裡那些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她的府邸離我的住處不遠,乘坐馬車不多久就到了,她跟我四處逛了逛,又喝了會兒茶,說要帶我去一個好地方,在那裡我看到一屋子的畫,全部用裝幀精美的卷軸懸掛在四壁上,上面畫得都是同一個女子,以各種姿態出現在不同的場合,有篝火晚宴上裙裾飛揚翩翩起舞的,有小橋流水之上靜坐馬車內撩簾觀望夜市的,也有在王府之內我所住的那一幢瀟然閣倚欄望月的,還有站在四角飛簷的瓦楞之上獨自吹簫的每一張都是如此栩栩如生,將那個女子的每一個最細微的表情都展露得淋漓盡致。
我敢說這如果不是出自於戀人的手筆,絕難達到這樣的繪畫高度。
我想起以前在日暮燎的時候,楚湮也很喜歡畫我,只是不知道他的心態,是否與此人一致?
你帶我來看這個幹什麼?我問羽燃。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羽燃眼裡閃過驚詫的神色,這就是洛洛啊,她跟你長得好像,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他曾經為她點燃四海八方的戰火,只為從各國混戰中得到魍魎子珠,目的是將她重新找回來,只可惜天不遂人願,找回來不久後洛洛為歹人所擄,直到現在仍舊下落未明,現在那顆珠子就戴在你的脖子上,你看看畫上,再看看你自己,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我這才發現最後一排畫上的那個女子,脖子上的確掛有一顆黑色的珠子,只有指甲蓋大小,而且薄薄的像一塊玉佩,放著黝黑幽亮的光芒。
只是現在,那顆珠子卻系在我脖子上,我忽然打了個寒顫,只覺得遍體生涼。
我原本不知道這是用來幹嘛的,楚湮送給我的時候,只說能夠用來千里傳音。他說他手裡還有一顆,比我這顆稍大,用這顆珠子可以跟我隨時聯絡。
如果我無聊了,可以找他,只要他不忙,就會陪我說說話。
現在羽燃告訴我,這原本是用來找洛洛的。
前傳(三)晚霞起落的地方
更新時間2011…8…29 23:07:53 字數:3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