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來後又改稱“紫鳶”,分明是以蘇紫竹的身份說話了,心中更加煩悶,兩隻大眼睛只骨碌碌地往蘇紫竹身上轉。
蘇紫鳶推辭一番,點了一出《遊園驚夢》,依次公主王爺老夫人的也點了些,待到蘇紫竹時,凌雪見點了《和詩明心》。那是新排的《宋弘傳奇》裡的一出,她昨天才聽哥哥講過這個故事,心裡立刻高興起來。她素來思想單純,此刻已將公主是天和帝所疼愛的幼妹,皇家至高無上的事情忘了個一乾二淨。
一時酒席上來,眾人吃吃喝喝,不知不覺戲已至尾聲。只聽戲臺上那扮湖陽公主的小旦唱道:“這滿朝文武又有幾個是真正的男兒,別看他衣錦蟒玉站朝堂,盡多是名利之徒飯袋酒囊,我視此輩如糞土,寧可終生守空房 (注:即越劇《宋弘傳奇》)”
雲煙公主嘆道:“這倒是實話呢!”眾人不敢妄議朝政,只得一笑了之。凌雪道:“公主,後面的才好呢!”
湖陽公主因宋弘勸她放還家僕,怒而拔劍,只聽那扮宋弘的女小生唱:“自從布衣輔漢皇,社稷黎民兩未忘。漢室初定民尚困,北旱南澇多災荒。飢殍遍野哀鴻多,田園荒廢甚淒涼。因此皇上下詔釋奴役,天恩浩蕩順民意。湖陽府佔奴六百口,都是青春女子少年郎。今日你一旦開先例,上行下效難阻擋。倘若是青壯男女都成皇家奴,農家何人種稻糧?有多少白髮父母倚門望?有多少骨肉離散愁斷腸?破了千家供一家,哪還有國泰年豐民安康?公主你倘若不顧民疾苦,又何必當年興師滅王莽?公主你倘若不顧民疾苦,又何必南征北戰在沙場?公主你倘若不顧民疾苦,又何必扶御弟重振漢家邦?公主你倘若不顧民疾苦,又何必顛沛流離走四方?公主你倘若不顧民疾苦,想當年九死一生誤了青春為哪樁?微臣說罷肺腑言,要斬要剮願承當”
北幽王讚道:“好一個秉正剛直的宋司空!社稷有他,又有何愁!”眾人皆附議:“國家有此良臣,果然大幸!”
待看到那湖陽公主以一首藏頭詩“願借塵凡句,結廬對翠薇。絲綢系明月,蘿襦浣清溪”暗許芳心,宋弘卻念及糟糠之妻同樣回以一首藏頭詩“不願隨流水,敢求學采薇。相攜舊日侶,從容過橫溪”,雲煙公主瞬間明白了蘇紫竹的意思,不禁氣得臉通紅,又見蘇紫竹只管看戲,並未曾看她一眼,心中暗想:“你道我也是湖陽公主那般驕橫張揚麼?我並未有逾禮之處,你也並非名臣,我只願你好好做一個駙馬郎,你又為何如此待我?”
凌老夫人見都是些年輕人,都因為她被拘著無甚意思,況且自己也身子倦怠,因此告了乏便回房去了。
凌霄見酒席已畢,戲也唱完了,吩咐賞了那些唱戲的女孩子們,對眾人笑道:“園裡玉蘭花這幾日開的甚好,不如我們去看看?”
雲煙公主道;“孤不喜那玉蘭花,開時雖好,然而一旦經雨,顏色腐爛灰敗,看著甚是可憎!”蘇紫鳶笑道:“雖然花敗可厭,然此時風和日麗,豈不正是賞花的時候?”凌雪道:“姐姐說得好!這時節玉蘭開得正好,誰不喜歡看?”
北幽王也笑道:“綽約新梅玉有輝,素娥千隊雪成圍,安知姑設直仙子,新見霓裳試羽衣(即明朝文徽明所作)。所謂玉樹臨風不過如此,皇姑姑何不去看看?”
雲煙公主看向蘇紫竹,只聽蘇紫竹朗聲道:“玉蘭冰清玉潔,花開時一樹俱開,花謝時一樹俱謝,堪比同生共死的豪傑,最是有情有義不過了。世人喜它玉堂春的高潔,卻又厭惡它花落時的灰敗,其實榮枯只是由人心罷了。”
雲煙公主喜道:“既如此,孤且去看看。”
來到花園,果然滿目潔白,一樹一樹的直指青天,花瓣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幽幽的香氣浮滿空中,身在此間,甚是怡人。
凌霄和蘇紫鳶站在一片盛開的鳶尾花前不知說些什麼,蘇紫鳶只是如春風和煦般笑著。
北幽王站在一棵玉蘭樹下不知想些什麼,凌雪正要走近蘇紫竹,卻看見雲煙公主已站在蘇紫竹身邊,只聽她低聲道:“意似緯,情如經,經緯縱橫織成錦。經如郎君塵不染,緯似妾意志堅韌。宋弘果然有情有義,好一個糟糠之妻不下堂!”
凌雪不禁氣惱,冷笑道:“但願此生似錦綾,皎潔光輝不染塵。鄭三姐何其幸運才遇上宋弘呢!那湖陽公主也太不知羞,明明要殺人家,見人家儀表堂堂才情又好便又想著嫁人了!”
那雲煙公主與凌雪年紀相仿,雖是皇家女,金枝玉葉的,卻也是情竇初開,聽了凌雪這醋味十足的話不禁羞紅了臉,低著頭不肯說話,只偷眼看著蘇紫竹。
蘇紫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