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莞爾勾唇,眉心一展,淡淡笑了。
“不。”
莊景玉一邊這樣否認著,一邊慢慢搖了搖頭。
“我不去了,”苦澀地抿抿嘴,莊景玉認命地別過臉垂下眼,纖密的黑色睫毛在蒼白如雪的眼簾間輕輕顫抖我見猶憐,像極了半空中,即便被大雨淋溼翅膀,卻仍堅持飛越滄海的蝴蝶,“我我不去了。”
“楚回給我鋪好了一切後路呵呵一切後路他把蕭嵐送給他的所有東西都變賣成錢存給了我,他陪我考大學,讓我完成心願,讓我以後有事可做,有路可走他對我實在已經夠好了唯一的願望就是,我能夠忘了他,能夠不要再去打擾他,能夠不要為他了傷心難過”
“他早就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他是欺騙了我,可是他沒有利用我他、他是好人是好人你看,你看他、他給了我這麼多這麼這麼多”
“黎唯哲你看啊,我以前明明什麼都沒有的,可是現在,我已經,什麼都不缺了”
“他真的沒有利用我,他為我好好安排好了以後,他給了我報酬他是好人是好人”
“所以你不要怪他不要怪他”
“我也不會去找蕭嵐因為我要聽他的話,我要乖乖聽他的話”
“既然他不想讓我知道他最終的選擇,那我就不知道我就,裝作自己不知道”
“我就當做,他現在是在這世界的某個地方,一個人嗯不不不,是和另外一個,比蕭嵐好一千倍一萬倍的大好人,過得好好的那個人不會欺騙他不會利用他更不會背叛他他們過得很好很幸福很好,很幸福”
頓了頓,濡溼的眼睫忽地一顫。彷彿堅持的蝴蝶終於因為死心和疲倦,頭一歪翅膀驟停,而後便猶如一隻被大風吹斷了線的風箏那般,迎著呼嘯巨浪,嬌小的身體被狂風一點點撕裂扯破,最終,殘敗墜落在了波濤洶湧的暗潮深處。黑色與黑色融為一體,一個渺然如斯,一個蒼茫無盡,沈下去,就在再也尋不見蹤影。
“他可以的可以過得這麼幸福的對不對?”
良久,莊景玉這樣問著開口。
他是在暗示自己,也是在,說服黎唯哲。只是無論他再怎麼像個神經質似地絮絮叨叨,也終是改變不了,他的聲音愈到後來,便愈發顯得微渺難辨,弱不可聞的可悲事實。那聲音輕柔悠長猶如一聲嘆息,帶著一股毅然決然的勇氣,姿勢優美輕靈,縱身一躍,翩然飛入茫茫暮色。
連帶著他所有的痛和恨,埋葬了,他全部的熱,與冷。
這個時候,莊景玉的眼淚大概是,終於都哭幹殆盡了。歪歪斜斜的淚痕橫七豎八地黏在臉上,再配著那樣一雙紅通通的兔子眼眶這樣一幅絕望而心碎,但卻仍然在拼命微笑並且力圖釋然的努力模樣,於旁人眼中看來,的確是顯得特別特別的悲慘,可是又非常矛盾地,美麗得那麼絢爛奪目,光芒萬丈。
那是黎唯哲曾經下定了決心要守護一生的陽光璀璨,然而現在,卻是他再也不願在莊景玉身上看到的,苦痛陰霾。
大概美麗的東西,總是流著淚,浸過血,帶了傷。
無以安慰,無力說謊。這一刻的黎唯哲,只能極盡全力地瘋狂壓榨出,自己渾身上下終其半生,那些潛藏在跋扈暴躁本性之下的,每一絲每一縷可能的耐心與溫柔;然後緩緩抬起了右手,一遍一遍,一寸一寸,輕輕撫摸過莊景玉,晶瑩閃爍的眉骨明眸。
他對眼前人全部的愛意都化在其中了:原諒,理解,忍耐,寬恕,大度,包容,以及悔恨,與愧疚。
愛上莊景玉以前的黎唯哲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竟會如此深愛上,自己的自作自受。
直到察覺出莊景玉的眼眶又似乎再一次有氾濫決堤的趨勢,一股溼涼的觸感也在自己溫熱的手指尖越聚越多,越盈越滿;黎唯哲深深看了看莊景玉那兩隻深受重傷的空茫眼眸,忽然低低嘆息一聲,隨即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了對方,黯然彎下的背脊。
那兒已經變得瘦弱並顫抖,再不復以往的剛直與筆挺。這其中的天差地別,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黎唯哲就這麼溫柔地擁抱著他,一邊將臉深深埋進對方柔軟冰涼的頸窩裡,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此時此刻的心痛如絞,難以呼吸。
因為他比誰都要更加清楚莊景玉究竟有多忍耐多堅強,所以他也比誰都更加無法想象,究竟會是怎樣的痛與傷,才能將沈默隱忍如莊景玉,成功摧毀成了如今這般,脆弱模樣。
至少,一定是常人,難以忍受的吧。
一想到這裡,黎唯哲首先自覺難受地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