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此間的形勢,從這席面上看,凡是軍中之人,或是手握兵權的,基本上兩兩不和,又似正在兩兩拉攏,似一池渾水,又似一盤散沙,各人都沒有明確的陣營。蘇簡以目向文衍示意,文衍不笨,自然看得明白,當下向蘇簡極緩極緩地點頭。蘇簡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這算是第一課吧。
除了一眾武將,還有不少文官也應邀赴宴。少時,司禮內侍看看赴宴的人都到齊了,便扯著尖細的嗓門宣佈開席。蘇簡心中不禁有些失望,她原希望能在宮中見到永熙的。
這是在永徽帝駕崩之後,宮中繼除服宴之後的第一場正式宴會。文衍帝原吩咐了一切從簡的,可是宮中任何事情都有循規蹈矩的繁文縟節,哪裡是文衍一句話就能夠簡化得了的。因此蘇簡看著這席上亮閃閃的金銀碗碟,盤中盛著的珍饈佳餚,心中感嘆——宮中生活竟這般靡費。她偷偷地打量文衍帝,文衍面上也是繃得緊緊的,顯然對這樣奢靡的食物不太滿意。
然而李銀笙挾了一筷子旁邊內侍奉上的香烤狍子肉,只聞了聞,便放下了,眉頭微微皺著,似乎覺得不好。她側頭向一位隨侍的宮人點了點頭,那宮人擊了三掌,便有舞樂伶人踏上武英殿那長長的臺階,在殿外立著,一齊向文衍帝行禮。
李銀笙笑著向文衍帝道:“陛下,我因每每一人在家中無聊,喚了這些伶人來,排演了一些我們家鄉的小曲,搏皇上一哂。”在皇帝面前,敢大喇喇地稱自己為“我”的,殿上只有她一人而已。
文衍帝不動聲色,道:“還是五王妃想得周到!請!”
武英殿外,絲絃之聲響起,一名伶人便立在大殿中央,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蘇簡聽她唱道的是:“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歌聲柔婉,聞之令人心碎。
席間眾人紛紛鼓掌。一曲終了,文衍帝開口問道:“五王妃,這曲子裡唱得是什麼典故?”
李銀笙以手托腮,似乎有點意興闌珊的樣子,慢慢地道:“這是說得很久以前的一位帝王,他少年時娶得一位妻子,這位妻子對他登上皇位有極大襄助。然而這位帝王坐穩皇位之後,卻因故將這位皇后廢去,那位皇后長居長門宮中,寂寂度日,鬱鬱而終。這首曲子之中就是描繪得那孤寂淒涼的長門宮。”
五王永弘突然問道:“因何故廢后?”
李銀笙驚訝地抬眼,望著五王永弘,朱唇之間吐出兩個字——“善妒!”
永弘神色之間突然閃過一絲憐惜,道:“都說女兒家若是不妒,便是無情,是不是?”
李銀笙掩口而笑,吃吃地道:“五王殿下,這座間女子可不止妾身一人。殿下可以問問座上那位縣主,也可以問問右手那位蘇太傅啊!”
永弘抬手舉起一隻酒杯,將杯中的瓊漿略略搖晃一下,道:“那男子呢?男子若是不妒,是否也會被認為是無情?”
這時,坐在李銀笙身邊的庾信“刷”地一下站起身,走到殿中,對文衍行了一禮,道:“陛下,我朝以武立朝,尚武乃是我朝立朝之本。皇家大宴,豈可無劍舞助興?臣庾信,自請獻醜——”他說著將隨身所佩的長劍拔了出來,劍鞘拋在一邊,“以一曲劍舞,以祝皇上酒興。”
文衍沉聲道:“準——”
一百零八章 爭鋒
更新時間2013…10…11 9:01:43 字數:2718
庾信手中的長劍出鞘,如一泓秋水一般,反射出強光,在眾人眼前晃過。殿前的舞樂會意,原本柔靡的樂聲一轉,開始變得雄壯激昂。
然而庾信立在殿中,手中長劍卻沒有舞出。他抬起手,在劍身上“錚”地一彈,長劍發出龍吟之聲。庾信頗有幾分落寞地道:“獨舞無趣!在座可有哪位將軍願意與信共舞一曲的!”
他一邊說著,雙眼望著五王永弘。永弘心中便有氣,庾信打斷自己與李銀笙說話,公然挑釁,來勢洶洶。永弘忍不住,右手便搭上了腰間的劍柄。
然而庾信的眼光卻忽地挪開,看向坐在蘇簡一側的雷字營主將石琅,道:“石將軍,若不嫌棄信武藝低微,可願意與信一道舞一曲。”
蘇簡聽庾信言語之中來意不善,只覺得心砰砰直跳。她曾聽聞石琅與李銀笙之間的關係也曖昧不清,李銀笙自己也那麼說過。因此五王永弘、石琅、庾信——三人之間,可以說都因李銀笙一人的關係,站在同一陣線之上,但是又因為李銀笙的關係,互相對立著。而蘇簡與庾信,情誼非淺,聽了這話,面上便稍許流露出一些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