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陶如軒一個人躺在床上,總會在不由自主地反腐想考慮一個問題:自己怎麼會捲入這場政治風暴之中,這是自己過去從來連想都沒有想過的問題。
官場的規則從來都是顯而易見的,數千年幾乎沒有什麼變化,官本位,其實是上級本位,只有得到了上級的認可才能得到提拔和重用。要得到上級的認可,無外乎兩種手段,一是阿諛奉承,二是行賄。這兩種手段,自己在跟梁紅豔拉上關係後也都用過,而且起到了非常明顯的效果,那就是在梁紅豔的推薦下,進位到顧平身邊,繼而變成了汾城“第一秘”。
可是顧平倒臺後,自己的仕途便隨之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被排擠、打壓,最後被塞到了全縣最落後的王顯鎮。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自己便漸漸有了鬥爭的心理,先是跟張桂樹和關秦明鬥,後來又跟馬紅俊爭鎮長,接著跟黃兆龍過招。公推公選上副縣長之後,又因為金屬鎂廠的事情,跟方華民較量。這四年時間,一路走來,光縣紀委就進了三次,雖然傷痕累累,但也從來沒有真正敗過。手段固然重要,但最根本的一點,還是自己的立場從來沒有改變。無論跟誰鬥,都一直站在老百姓的立場上。這也許才是自己之所以能以小欺大,以弱勝強最關鍵的原因。
汾城的四套班子聯席會,在縣委五樓的多功能會議室召開。
會議採取的圓桌形式,不過還是根據職務和資歷分出了一定主次,會議桌分四面兩層,裡面的一層是四套班子主要領導及縣委常委,後面一層則是職位相對不太重要的人員,比如政府副縣長楊雲婷、崔自信,人大和政協的副主任、副主席、秘書長,豐源市駐汾城工礦區辦公室副主任,兩院一局主要領導等等,儘管也都是副處級幹部,但相對而言是應該排在後面的。
當然,這樣的四套班子聯席會有時候還會擴大到鄉鎮及各部委局辦的一、二把手。不過,今天顯然並沒有進行擴大。
劉騰銘牌佔著裡面一排最中間的位置,左邊是縣長方華民,右邊是人大主任嚴啟明,方華民的左邊是政協主席姚思廉,嚴啟明的右邊是副書記程武傑,依左上右下,接著是張廷興、陶如軒,在這種圓桌式會議上,也應該算是主席位。接著兩邊是縣委辦、組織、宣傳、統戰等部門的一把手,都是縣委常委。
這樣的位置排列,有時候會讓人無法理解,甚至於琢磨不透,因為這裡面參雜了太多的官場文化,論職排輩有之,按職排序有之,威信論亦存在之,不過不管怎麼排列,縣委書記、縣長的位置永遠是牢不可破的。
不過這種牽扯麵越大的會議,內容和議題也會越籠統、空洞,要麼是傳達中樞及省市工作精神,要麼是通報全縣某方面的工作情況,要麼是鼓舞士氣,總之,這樣的會議在通常情況下,都不會涉及具體的敏感問題。所以會議也會召開的很輕鬆,縣委副書記主持,縣長傳達、通報、宣佈,縣委書記說說,頂多有個表態發言,半早上的會就結束了。
不過,汾城的此次會議氣氛卻顯得有些緊張,通知的開會時間是早上九點鐘,不過從八點半開始,參會人員就陸續進入了會場,而且似乎從每個人的臉上都能看出一份不輕鬆。
縣委辦的工作人員跑前跑後地忙碌著,其實並沒有什麼具體工作,座位的秩序已經在昨天排放好了,主要是分發會議資料,儘管門口有專人分發,但總難免有人進來的時候因為跟別人打招呼,而不去領取資料。所以他們就不得不進進出出地送資料。唐新華又好像長頸鹿一樣,伸長了脖子在那裡觀察,好像唯恐下面的人出了什麼錯一樣。儘管門口有縣委辦副主任、政府辦主任賈彪在那裡招呼著,但他還是不放心,總是坐不住,不時出去看看。
直到其他人都到齊了,他才去請第一排主席位上坐主要領導:劉騰、方華民、嚴啟明、程武傑、姚思廉、張廷興、陶如軒。
田之峰坐在張廷興旁邊另起一排第一個位置上,顯然有些不高興。通常情況下,主席臺上是會有他這個常務副縣長一席之地的。不過今天情況特殊,也只能把他往下排了。
劉騰進來就坐後,會場就安靜了下來。劉騰的眼睛卻並沒有因此而閒下來,一直在會場睃來睃去的,從一個人的臉上落到另外一個人的臉上。這樣的情況在過去從來沒有。作為一把手,劉騰要做的只是在最後講話的時候,提出一些綱領性的建議和意見,用於指導全縣今後的工作就足夠了,根本不需要在乎下面人的表情。他是一把手,在縣裡有著牢不可破的絕對權力,完全可以掌控局面,因此也不必在乎下面人的想法。那麼他這麼做,就有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