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說道,眼見著日本兵的人數還在掌控之內,他與原野交換一個眼神,一起架起步槍,不料還沒等對方進入射程,一名日本士兵打了個呼哨,東面的樹林響起一陣騷動,混亂的噠噠腳步聲響起,竟又有一隊士兵從黑黢黢的樹林深處衝了出來!
“哪來這麼多小鬼子?”原野吐了口口水,端著槍來回瞄準,最後將手指從扳機上移開,罵道:“媽的,不能開槍,咱們打不過。”
看樣子,先前出現的十數人只為探路,後面的這一撥才是主力,兩撥人馬總共近百人,照這種情形,即便莫青荷等人在暗處搶佔先機,絕對不能全身而退,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危險。而一旦交火,只要放走一名日本士兵,就等於通知杭州城內的日本軍隊,山中有抗日武裝力量存在,屆時必定引來更多的小鬼子,就連寺中百姓和好不容易躲開漢奸緝捕的沈家人也將有滅頂之災!
莫青荷死死攥著拳頭,一股熱血直衝腦門,匍匐著往前挪了幾步,原野一把拉住他,咬著牙耳語:“老謝是怎麼囑咐咱們的?”
話音剛落,籬笆牆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兩名軍官打扮的日本兵只與柴草堆中的莫青荷等人一牆之隔,正用日本話快速交談,莫青荷聽出幾個含糊的中國字發音,似乎是沈培楠的名字,重複了好幾遍,他轉頭望著原野,卻見原野也面露疑慮,他的眼神立刻變了,他明白了,這群日本人是來搜山的,擺明了是衝著隱匿的沈家人來的!
莫青荷立刻冷靜下來,只聽一聲高亢的女聲劃破了深夜的寂靜,茶園深處的小徑,陸婉儀被兩名士兵按住手腳,本該握槍的手揉上她的後臀
沈飄萍難以置信的瞪著這一幕,若不是親眼目睹,她根本無法接受在她心目中謙恭有禮的大和民族竟然做出如此暴行,一雙美麗而深邃的眼睛蓄滿淚水,口中喃喃低語:“上帝,上帝,這就是一群魔鬼”
陸小姐的身影被低矮的茶蓬遮蓋了,數名士兵圍攏著她,有人矮身下去,緊接著,樹叢後傳來撕碎綢緞的哧啦聲響,伴隨著陸婉儀聲嘶力竭的哭喊和士兵猙獰狂妄的笑聲,沈飄萍再忍耐不住,摸出手槍瞄準,被莫青荷一把按住了。
“我們不能暴露”
他的指甲掐進一截枯樹枝,被粗糙的樹皮磨出鮮血,大腦燒至空白,眼中的屈辱超出人所能接受的容限,他伸出的手混著血和泥,攥住沈飄萍的手臂,“你出去不但救不了她,她,我們,你的家人,包括寺裡的市民,都會死!”
他掩飾不住話語裡的哭腔,沈飄萍看看他,又轉頭看看原野,失望道:“你們怎麼能見死不救!你們是軍人!她只是一名手無寸鐵的女人,她與戰爭毫無關聯!她不該被這樣對待,我去跟他們談判!”
憤怒讓她失去思考的能力,說完就要起身,眾人藏身的草垛發出嘩啦啦一陣響動,莫青荷和原野兩人臉都嚇白了,幾乎同時動作,一人拽住她的一條手臂,沈飄萍奮力掙扎,一顆顆眼淚滾落下來,無助的嗚咽:“你們不懂,一名女性受到這樣的侮辱,比殺了她還要痛苦你們不明白”
她漆著鮮紅蔻丹的指甲深深劃過原野的手背:“她是我的朋友,我必須救她!”
雖然是一名小姐,她一向身體健康,盡全力掙扎時連兩名男子也按不住,莫青荷的視線在剎那間露出兇光,他對原野使了個眼色,原野會意,猛然起身,一手勒住沈飄萍脖子,另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巴!
原野的手粗糙而寬大,沈飄萍驚悸地瞪大眼睛,嗚嗚的搖頭哀叫。
“我明白,我都明白,但是沈小姐,這是戰爭,請你理智一些。”
“如果你執意威脅所有人的安全,我會擰斷你的喉嚨。”莫青荷聽見自己這樣勸阻她,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和那群喪盡人倫的日本兵相比誰更瘋狂,他想,如果他野獸,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撲上前,咬斷他們的喉嚨,啃噬他們的頭骨和腦漿。他也不知道這股狠而隱忍的勁頭由何處而來,他的眼角燒得通紅,鼻孔張開,呼呼喘著粗氣,然而他竟然做到紋絲不動,忍耐著被怒火焚身的痛苦,聽著茶蓬深處傳來的色情的撞擊聲,女人的嚎哭,畜生的笑
那一刻,他如此強烈的感受到了仇恨,如錢塘江的大潮席捲一切,他在痛苦之外突然發覺,人的本性即嗜殺,為了宣洩仇恨,不惜一次次發動戰爭,在憎恨的驅使下,人可以像畜生,像野獸,像兇器,就是不像人。然而他又感到悲哀,為他的同胞所悲哀,喊了數年的口號,抗爭了無數年,他們還是軟弱不堪,受人欺辱。
月光皎潔如銀,籠罩著這片自古便以多情和平和著稱的土地,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