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用了內力,渾厚的聲音源源散播開去,忽然便悶聲而止。大約是有人從窗子扔了枕頭出來,我忍不住竊笑,大清早的這麼嚷嚷,不擾民才怪。
然很快我便笑不出來了,非弓中了枕頭後,面上三八之色不減,樂顛顛的跑進屋來,先說了一聲“恭喜”,而後將一坨血乎乎的東西丟在桌上,飛來一個“你們懂”的眼色:“百萬,昨日說好的,我便給你弄來了,不要太感謝我噢。”
他說罷便溜出去了,還順帶捎上了門,一副“不打擾了”的情狀。我瞧著那坨東西,心中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直到曲徵坐起身來,瞥了那桌上物事一眼,轉向我道:“百萬,那是甚麼?”
我心中淚如泉湧,只得乾巴巴的道:“這個咳,我亦不知”
“你們昨日說好的東西,怎會不知?”曲徵彎起嘴角,掀開被子便要下去檢視,我連忙揪了他的衣襟:“你身子還沒好,別隨便下床了罷——”
大約是那極品木血竭果真有奇效,曲徵一掃昨日疲態,微微一笑拂開我的手,這便下了床,伸手撥開了包著那東西的油紙,然後
我默默的在心底問候了非弓的孃親一百遍。
“百萬。”曲徵笑意不減:“這東西,是你想要給我吃的麼?”
“不是不是!”我連忙擺手:“是我自己想吃!一點也不會給你的!”
“這樣啊。”曲徵轉過身來:“不如我做給你吃,可好?”
“不,不必勞煩”
“你為我翻山越嶺去採藥,”他溫言道:“我只為你熬一碗湯,算不得勞煩。”
不知身心健全的年輕女子吃了虎鞭會不會□焚身而死。
於是我只能寄希望於曲徵的廚藝,最好爛得不能再爛,這樣我還可以用“難喝”這個理由拒吃。
可惜他端出來的湯碗香氣四溢,我苦著臉接過來,非弓在一旁笑得幾乎快斷了氣。
曲徵看著我,容色溫潤,笑意清雅,我隱約瞧見了他的狐狸尾巴在身後甩得歡實,不由得嘆了口氣,這貨果然心裡一清二楚,只想尋我開心,然話已說出口去,我狠狠瞪了非弓一眼,仰脖就把虎鞭湯喝個精光。
“好喝!”我豪邁道:“非弓,要不要來一碗?”
非弓正樂得歡實,趕緊收了笑容肅道:“我充沛得緊,便不用了。不如阿徵也”
曲徵只淡淡望了他一眼,便成功阻了他後半句話,轉而沉聲道:“你一夜未歸,可是遇到他們了麼。”
我不明所以,卻見非弓一怔,頓了半晌才回答,聲音頗有些苦澀:“果真甚麼都瞞不過你。”
“既是如此,這裡便不能待了。”曲徵淡道:“此木血竭確是神物,我再換一次藥,今晚便可動身。”
他二人一問一答說得順暢,我卻聽了個雲裡霧裡,然身體裡已有一股熱浪燒來,只好佯裝鎮定的去院子裡吹冷風,順便幫小娥編竹筐。
一下午竹筐編下來,我心中燥熱已然平息。然小娥編了十四個,我卻只編了三,且都歪歪扭扭甚是難看,不由得有些赧然。非弓見了哈哈大笑,只說我編的竹筐倒貼銀兩才有人肯要。
我還未及還口,便聽王大娘遠遠的飄來一句:“第一次能編成型就不錯,百萬編了三個,已是很能幹了,若是能嫁入我們家”
“她已跟阿徵訂了親。”非弓輕飄飄的道:“再說大娘,愛喝虎鞭湯的姑娘可不好養啊,嘖嘖。”
非弓你孃親的!
我正欲做出一副潑婦狀,便聽王大娘走出伙房與我笑道:“虎鞭有甚打緊,百萬,莫跟著這對斷袖了,從了我家阿牛才是正經。”
非弓臉黑了,我在一旁險些笑岔氣。然笑聲未歇,卻見他眸色一凜,道了句“有人來了”便提著那細長包裹翻身上了房頂,霎時不見蹤影。
我想起午時他與曲徵的對話,心中覺著不安,便偷偷揣了大娘家的小砍刀追出去。還未跑過幾戶人家,只見有村民驚恐的往回跑,嘴裡喊著打起來了打起來了,我心中不安更盛,遠遠瞧見非弓手中一杆通體漆黑的長槍,連纓絡都是黑色的,身姿迅捷威風凜凜,以一敵六也絲毫不見敗象。
我忽然意識到他經常扛著的那個細長包裹是甚麼了。
那幾人訓練有素,雖不敵非弓亦不亂陣腳,我覺著自己此時上去大約只能添亂,只好縮在那裡默默觀戰。
然不知何時,這六人之外竟多了一個素服女子,細瞧之下竟是我認識的,便是那風雲莊的晉安顏。她站在非弓身後,手中亦握了一杆槍,面色陰鬱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