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他肩上還扛著一個奇長的東西,用麻布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極沉的樣子。然沒等我抗議,他回過神來便再一次夾起我,霎時天旋地轉,我只瞧見兩畔景色飛速向後略去,如此快的速度,卻不見他多喘一口氣,想不到這男子內功竟如此深厚。
不消半刻鐘,我二人進了村子,直接衝進一間瓦房。
“你你你你你訂親了?”那男子把我一丟,直接對著床上的曲徵怪叫道:“離開琅中之時,你還說沒有娶妻的打算!”
曲徵正閉目休憩,這時睜了烏黑的眼,彎起嘴角道:“此一時彼一時了,非弓,多謝你接百萬過來。”
原來他叫非弓,我終於有機會細細端詳,此人身形頎長,膚色偏麥,劍眉星目,頭髮用一根帶子高高豎起,青色短打衣衫襯得整個人俊逸非凡。比起曲徵的清美雋秀,另有一番瀟灑不羈的風致。
然此刻非弓也在打量我,他後知後覺道:“百百甚麼?”
我立時衝曲徵擠眉弄眼希望他不要再說了,可惜他並未領會我這番迫切的意願,淡道:“百萬,金百萬。”
還重複兩遍!
於是非弓的反應也沒讓我失望,他先是垮了臉,然後努力按捺,兩肩抖了許久,最後終於繃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百萬金百萬你娘是有多缺錢”
我撅了嘴:“我沒娘。”
“咳咳。”非弓立時剋制住了:“那便是你爹缺”
我嘴撅得更高了:“我也沒爹。”
然後我滿意的瞧見非弓的表情變得尷尬起來,他眼珠一轉,立時轉了語氣道:“其實這委實是個別緻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別緻啊。”我皮笑肉不笑的道:“非弓,非公,不是公的,那不就是母的麼?”
床上傳來曲徵忍俊不禁的一聲輕笑,非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顯然氣急又無話可駁,結巴道:“是是弓箭的弓!不是公母的公!”
我故作訝然的道:“噢,是麼?”
“這只是字,又不是名”他愈說愈尷尬,見我和曲徵都在笑,乾脆不解釋了,轉身踢開門,口中嘟囔了一句“我去找點吃的”便火速溜掉了。
我得意的笑笑,這麼一鬧,難受的感覺也去了大半,便湊近曲徵道:“這傢伙是你朋友麼?”
“一個故友,你可以信他。”曲徵答得簡短,頓了頓,低身從被褥旁拿出一套乾淨的褻衣,溫言道:“孤山野嶺,只好借了這院中主人家的粗布衣服,你先換上,莫著涼了。”
我瞧見自己衣衫凌亂露出的小半個前臂,臉上莫名一紅。想不到曲徵心細如髮,察覺我用了褻衣袖子幫他裹傷,竟在這裡特地為我借了新褻衣難道,難道他心中亦是一直想著我麼
我默默的盪漾了,只是痴痴瞧著他,直到曲徵又輕喚了我一聲,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接了那褻衣,垂眼掃過他的腰際,幾乎立時想起那活色生香的畫面,於是心中又奔過大群禽獸,我小聲道:“你的藥可換過了麼?”
他彎起嘴角:“勞煩大夫看過了。”
我失望的“哦”了一聲。
“說到換藥”曲徵緩道,向我伸出一隻修長好看的手,掌心向上。我不明所以,只遞了一隻手上去,他卻瞧也不瞧,淡道:“另一隻。”
我換了手,忽然瞥見掌心那幾道已然凝結的傷口,這才想起手掌劃破了這回事,撓頭笑道:“這個其實已經沒事了,不用上藥”
曲徵不理我,拿了藥巾細細擦拭我的掌心,涼涼的很有些癢。我瞧著他專注的神情,渾身綿軟軟麻酥酥,只覺世間再沒有甚麼能比這一刻更圓滿。
“百萬。”他垂著眼沉聲道:“日後若受了傷,先顧著自己。”
我一怔,呆呆去瞧曲徵。他卻沒有看我,濃密的眼睫淺淺闔著,在白皙的肌膚上落下一圈好看的剪影,清雅俊逸,恍若謫仙。
這一句清言淡語,到底有幾分溫度是真?
我心中忽地湧起千百滋味,鼻間便莫名的酸了。自與曲徵定下婚約那日起,無論他待我多好,我都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眼前這個人,溫雅淺笑永遠都是他的面具,就算他掩飾得再好,那一刀都在你的背上你的心裡,斷斷不可忘記。
你要提防他,利用他,更不可以愛上他,因為這婚約,本就是互相利用的笑話一場。數次的出手相救,包括為了你跳崖而身受重傷,這一切的一切,難道你以為是因為他對你有情麼?根本不可能!連蘇灼灼都入不了他的眼,你不過是一個鏢局的下人,又有哪一點及得上蘇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