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人清了清嗓子,端了杯茶道:“昨日上回說到,桃源谷一場腥風血雨,曲公子抬手便打飛了偷襲的小賊,又幫烏珏烏大俠接過那血月一刀”
我嘴角抽了抽:“花姐,他在瞎編。”
花姐笑了笑:“瞿門如今是武林大宗,曲公子樣貌人品皆無雙,在崇陽很受追捧,編他的故事才有銀子賺,你瞧這館子裡的”
她一說我才發覺,茶館中從一樓到二樓,竟有半數都是女子,個個一臉陶醉的神情聽著說書人的言語,不知在想甚麼,大約已在腦中把曲徵糟蹋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諸位可知,此次曲公子瀑布逃生,還帶回了一個金姓女子。說起這女子可是真真不簡單,她身形魁梧,貌若無鹽,桃源谷大婚之時,曲公子已被迫與她公示婚約,自瀑布之後,曲公子傷重虛弱,她便趁人之危,與公子成了好事,曲公子風霜高潔,只得將她帶回瞿門,聽聞這女子之醜,令瞿門主都不敢直視”
茶館裡響起一陣義憤填膺的嗡嗡聲,我腦中那根理智的弦兒霎時斷了,“啪”地一聲拍了桌子站起身來指著說書人怒道:“你才醜,你才貌若無鹽,你全府上都讓人不敢直視——”
花姐立時捂了我的嘴將我拽出茶館。
“真有那麼醜?”我蔫蔫的問花姐。
“都說是瞎編呢。”花姐安撫的拍了拍我的肩:“若不將你編得醜些,那些姑娘還如何肖想代替你接近曲公子。且那說書的還編過蘇姑娘相貌一般,不配江湖第一美人之名,你瞧可屬實?”
我穩健的搖了搖頭,但亦不覺開心。蘇灼灼雖有絕俗美貌,但在我心中,慕秋才是天下最美的姑娘,沒有之一。
此時夕陽早落了,天幕中懸了一輪朦朧的月亮。大約是崇陽有夜市習俗,街上的人反而多了起來,花姐走得極快,我努力跟著她,卻忽地被一股人群擠向了另一邊,不知是誰拽著我跑了好遠,到了河邊才驚覺認錯了,連連向我道歉。
我撓著頭心中暗道不好,這回是妥妥的迷路了,正無計可施間,遠遠的卻瞧見兩個熟悉的影子,一葉扁舟河中央,女子傾城男子絕世,正是蘇灼灼和曲徵。
這般看去,二人真如神仙眷侶。我瞧見那些擠過來的人亦等著泛舟,多也是一男一女,大約是時下流行的私會方式。
我心中霎時燃起熊熊妒火,曲狐狸你孃親的,我在這天天無聊得要死,你卻月下小船會美人,不要太逍遙快活啊!
本來我只想在此處待花姐來尋我,然這會兒也失了心思,只瞧準了行舟的方向,一路小跑奔去下船的地方,打算偷窺這二人到底在作甚。
晚風瑟瑟,曲徵下了船,衣袂翻飛間,蘇灼灼似是足下一頓,“啊”了一聲便傾到了他身上,曲徵回身接過她的手腕,微微一笑:“師姐小心。”
蘇灼灼面上飛了兩朵紅雲,小聲不知囁嚅了甚麼。
我趴在枯葉子裡恨得咬手絹,姓蘇的你是故意的以為我看不出來咩!
曲徵一頭烏髮只用一根淺紫緞帶鬆鬆束著,襯得整個人閒適慵懶,自有一股隔世逍遙之氣。蘇灼灼垂著頭跟在他身後,便只聽他溫言道:“過些日子便是師姐的生辰了,不知師姐有甚意願,承蒙照拂,我自當略盡薄力。”
蘇灼灼一怔,緩緩卻頓了腳步。夜色微光閃爍,在水面上錯落出粼粼清波,映著她整個人如同鏡花水月。
“我想要甚麼,公子不是最清楚麼?”
有猛料!果然沒有白白偷窺!我瞧見曲徵亦頓了腳步,心中竟緊張得砰砰直跳。
“師姐說笑了。”曲徵沒有回頭:“若是知曉師姐想要甚麼,我又何必有此一問。”
“你明知故問!”蘇灼灼忽然抬了聲音:“去年這時候我便告訴過你,我蘇灼灼此生,唯願——”
“去年這時候我亦與師姐說過,”曲徵打斷了她的言語,淡道:“眼下我的心思,不在兒女情長。”
“可你如今有了未婚妻。”蘇灼灼的聲音已有了一絲哽咽:“我是哪裡不如金百萬?”
曲徵沒有回答。
氣氛驟冷,夜風起了,吹得林間樹葉嘩嘩作響,他二人武功雖高,卻是聽不見我,然我亦怕聽不見他們的言語,只得愈發努力屏住呼吸。
“其實我知道我知道你娶她是為了璞元真經,亦知道你想要那真經,不全是為了師父。”蘇灼灼的聲音被風吹得變了聲調,顫抖著有些飄浮:“公子,我我只恨自己沒用,連讓你利用的地方都沒有”
我心中一顫,只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漸漸蔓延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