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朝中諸事盡委百里肇,且加永郡王百里律為親王,與寧親王百里肅等人從旁輔助,共理朝政,至此,皇位之爭幾乎已無懸念。
百里肇聞聲,也只微微欠身:“兒臣惶恐,謝父皇嘉許!”神色不驕不躁,更無自矜之意。
見他如此,延德帝本已準備好要說的話,反再說不出口。無力的朝百里肇揮一揮手,他道:“你自己開了匣子看一看吧!”
不必去看那匣子,百里肇其實也知這匣內裝著的是什麼。事實上,如今這宮中,還能瞞得過他雙眼的事情,實在已是寥寥。說到底,這世上。大多數人都還是識進退、知局勢的。
只是他雖明知匣內是什麼,延德帝當面,他卻仍然依言開啟。匣內,擺放著的,果真是一卷明黃的聖旨。慢慢展開手中卷軸,百里肇看到,這是一份傳位於自己的詔書。
這個位置,對早年的他而言,是一種必須為之努力的目標;對當年志得意滿的他而言,又成了唾手可得之物;然而老天偏就不肯讓他如此順順當當的走下去。時至今日。回思往事,唯一令他覺得慶幸的就是,因著這事。才讓他得以有幸遇上了遠黛。然而此時,默視手中的這份詔書,他忽然發現,自己心中竟無一絲喜悅之意,有的。只是淡淡的悵然與無趣。
呆立片刻後,他終究翻身跪倒,依例叩頭謝恩。
他的表情落在延德帝的眼中,倒讓延德帝心下不覺詫異。但他也未深想,略一沉吟之後,卻向百里肇道:“肇兒。你七弟鍾情南越明瑜公主一事,你該是知道的吧?”聞的百里肇應是,他便吩咐道:“你七弟與你素來親近。這樁婚事,朕便交予你,你可速與南越使團人等磋商此事。朕希望,只在這一二日,便能聽到好訊息!”
百里肇聞聲。少不得行禮應道:“父皇只管放心,此事一俟兒臣出宮。便即刻去辦!”
延德帝對他,雖多有猜忌之心,但卻並不認為他會在此事上作難,當下點了頭,畢竟又沉默了一會,這才擺手,打發了身邊伏侍的那名太監出去。嘴唇翕動數次後,才終於開口道:“肇兒你你與你七弟素日親近咳你母后”
他心中對蕭後及百里聿關懷太甚,有心想囑咐百里肇幾句,然又因這些年父子關係太過生疏,嫌隙太重,下面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不必他說,百里肇也知他的意思:“父皇的意思,兒臣都明白!七弟,是兒臣的親兄弟,皇后,也曾撫育兒臣多年,父皇只管放心便是了!”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忽然便有些想笑,原來到了這個時候,自己的父皇依然放心不下自己,原來鴻溝一旦產生,想要彌合竟這麼難。
延德帝聞聲,先自鬆了口氣,然見百里肇語聲冰冷,神色漠然,心中沒來由的卻又覺有些窘迫,慢慢嘆了口氣,他似解釋,又似為自己找臺階一般的道:“父皇如今,能為他們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若是”他想說,若是你如今傷勢未愈,繼位之人是你七弟的話,這些話,父皇也會囑咐於他,只是話未出口,已覺不妥,終究斷在了這裡。
他心中很清楚,以百里肇如今掌握著的明裡暗裡的勢力,即便是百里聿繼位,也只能徐徐圖之,兩下里若當真衝突起來,吃虧的必是百里聿,弄一個不好,改朝換代亦非不能。而他之所在思考再三之後,決定將皇位傳於百里肇,豈非也正考慮到了這一點。
微閉一下雙眸,百里肇忽然笑了笑,道:“不管父皇信是不信,兒臣有一句話,都是要對父皇說的!”目注延德帝,他正色斂容,一字一字的道:“若是今日父皇這道旨意,是將皇位傳於七弟,兒臣必不相爭!”言畢更不多言,低頭重又將聖旨卷好,放入匣內,邁步上前,仍將那匣子放在了延德帝的枕邊:“請皇上容兒臣告退!”
話到最後,他才剛改口喚了不多日的“父皇”二字,卻又換成了皇上,神色卻更顯生疏。
延德帝為他那一番話所驚,只能怔怔然的看著他,半晌,只能胡亂的揮了揮手。及至百里肇的身影消失在寢殿之內,他才垂眸看向枕邊的那隻檀木匣,卻是良久沒有開言。
良久,延德帝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他知道,不論百里肇方才之言,是否出於真心,他都是不會更改這道旨意的。只因他若是真心,那自己長久以來疑他忌他,委實是愧對了他;而他所言若是包藏禍心,自己改了旨意,豈非是害了幼子。
目注那隻檀木匣,延德帝滿是疲憊的搖了搖頭,笑容苦澀而帶自嘲之意:自己這又是何苦呢,明知次子無論能力抑或心術,都最宜為帝,卻還諸多猜忌,弄到今日這等地步。
悔恨之情。陡然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