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長歌第一眼就看見了院中天井邊葡萄架下的左左。
左左小大人一般雙手揹負在身後,四十五度抬頭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聽到門口的響動,左左倏地轉過頭來
長歌終於覺出哪裡不對了。左左見著了她,勢必要激動的。這一激動,她的身份不就暴露了!!!
可是,待長歌覺察出這些時,已然來不及,左左已經奔過來了!
望著小炮彈一般往門口的方向衝的左左,蘇行皺眉,本能一個閃身,想要避過這一股蠻力。卻未想,這蠻力本就非針對他,他避不避都一樣。
左左直直撞進長歌懷裡,撞得長歌一個踉蹌差點撲倒。伴隨著左左長長的一聲嘆息似的叫喚,“姐姐——”
這個是她的弟弟,她最愛最愛的弟弟。
長歌的眼淚落下來。
左左長高了,也長壯了,可見著長歌時,撒嬌的小模樣不變,左左依舊是她的左左。
長歌仍由左左在自己懷裡撒嬌,她輕拍左左的背,做無聲的安慰。然後,在某一個瞬間,長歌猛然一個抬頭,就撞進了蘇行陰惻惻的目光裡。
長歌就一抖。
“姐姐?”他重複著左左的話,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是危險之極的模樣,“你還真是叫我意外。”
哭得噎住了的左左就詫異地在長歌懷裡抬頭看她,“姐額姐姐,姐姐夫他”
長歌手忙腳亂捂住左左的嘴巴。
左左瞪眼睛。
長歌衝越走越近的蘇行呵呵傻笑。
蘇行偏了頭,“他說什麼?”
長歌:“他要摔倒了讓他姐姐我扶他一把。”
蘇行:“你是衛國公主?”
長歌:要不要這麼聰明啊!
好吧,既然被他看見了,長歌知道自己這個秘密是瞞不住了。其實,在潛意識裡,她是有一點點希望他知道的。然後、然後他可以幫助她。長歌有這個自知之明,憑她一己之力,要救出左左,簡直是天方夜譚。她想要有一個人幫助她,她開始覺著那人會是宋允,可宋允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眼下、眼下的這個人是長歌唯一的希望了。
有這樣一番想法,長歌是基於以前對這個人的信任。殊不知,她面前的這個人,或許才是最可怕的。
長歌同蘇行在屋子裡排排坐了,長歌以“小孩子不要探聽大人的事”為由,把左左趕出去了。
蘇行把玩著桌上的一隻玲瓏杯盞,他的眼神,那樣高深莫測。“說吧。”他的語氣尚算溫和。
溫和得叫長歌吞口水。
“我是衛國的二公主,”長歌*舔乾澀的嘴唇,“我離家出走,沒有經歷到衛國動盪的這一年”長歌說了自己的身世與經歷,略去了中間同他相識的種種不提。說著說著,長歌恍惚間便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彷彿,她所描述的這個世界也是真實存在的,這個世界裡沒有他。在這個世界裡,他同她從來都未曾相識。在他同她未曾相識的這個世界裡,故事,又會以怎樣的節奏發展呢?
蘇行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叩,一下又一下。
長歌的視線就停駐在了他的手指上,久久不能移開。說實話,她一點也不能理清,眼下同他坐在此地,與他說著這樣的一切,到底是對是錯。
室內是長長久久的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長歌猛然間回神,就感覺蘇行的目光長時間膠在了她的臉上。他研判地注視著她,好似在評估與衡量著什麼。莫名地,長歌的一顆心跳得飛快。
有衣料窸窣聲響起,是他動了動。他同她隔著一張桌子而坐,午後的陽光自外頭打進來,落在他身上,又在她的身上落下了一串的影。是他的影子嗎?長歌也分不清。
半響,長歌聽見他低低說了一句:“如此說來,你我倒是無緣。若有緣之下,你該喚我一聲四叔。”
四叔
長歌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在那一瞬凝結住了。她是隔著多久遠的時空,未聽見這樣一個稱謂了?
沒錯,是她刻意將這樣一個稱謂遺忘,因為每每提起,都會是痛。
長歌面色大變,自然逃不過蘇行的眼。蘇行投射過來的目光裡就現出一抹狐疑與問詢來。
長歌朝他笑笑,“是啊,和你沒緣分。我沒機會這麼叫你了呢。”
聞言,蘇行便話鋒一轉,“看來,我在衛國的作為你都知曉。真是可惜,我竟未早遇上你。”
長歌勉勵剋制住自己的聲音不顫抖,她垂了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