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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工夫,山婆已縱到那男山民身前,怪吼一聲,舉叉就刺。那男山民來勢雖猛,及至見了山婆,卻如見鬼一般害怕,在拿著一把極鋒利的腰刀,並不敢向她還手,略為招架,回頭就跑。山婆一叉沒將對頭刺中,暴跳了兩下,側耳一聽,又循聲追了過去。
男山民見她追來,又往側面縱開。山婆雖然熟悉地勢,身手矯捷,無奈雙目失明,全仗兩耳聞聽,山民俱部長於縱躍,如何叉得他中。那男山民為要教人當場發現,一味東西閃躲,不時大聲怪叫,卻不肯跑遠,只在崖前瀑布左近。兩人似捉迷藏一般,往來縱躍,馳逐不已。幾個照面,女山民也已趕到,見山婆追逐她的情人,越把蘆笙拼命狂吹。
山婆知道今晚所為犯了眾怒,少時眾山民聞聲趕來,必無倖免。一聽壁上碎石只管紛紛墜落,蛟還沒出現,四外山人吶喊應和之聲漸漸由遠而近,越發咬牙切齒,痛恨這一雙男女人骨。猛生毒計,聽準山女立處,先故意追逐男山民,驟出不意,橫身一躍三四丈,便到了山女身前,揚手就是一叉。女山民舉笙狂吹,因山婆沒有追她,全沒防備。
忽見縱落身前,嚇得狂喊,縱起想逃,已然不及,吃山婆叉尖透穿小腹,當時一聲慘號,倒於就地。
男山民回顧情人受傷倒地,也不再害怕,口中怪叫連聲,跑來拼命。那山民婆手抖處,一股血水冒過,叉已撥出;一聽男山民趕來,正中心意,將頭一側,聽準來人聲臨切近,回手又是一叉。男山民情急拼命,直如瘋人一樣,見叉刺到,奮身縱起,讓過叉頭,照準山婆就是一刀,那山婆耳也真靈,手腳更快,一叉刺空,覺出劈面寒風,便知敵人刀到,右手舉錘護住面門,左手叉便往上獠去。男山民吃了性急的虧,縱身過高,等到奮力下砍,山婆叉已收回,恰好迎著。可是刀沉力猛,男山民報仇心切,恨不得連吃奶的力氣都使上去;山婆順勢一獠,叉飄力浮,自然相形見絀。腰刀鋒利,這男山民又是寨中有數勇士,刀也全寨精選,噹的一聲,徑將那柄鐵叉砍斷下半截。還算山人只恃蠻力,不會解數,雖砍斷山婆鐵叉,自己手臂也已痠麻,落時略停了停;否則只要再就勢進步變招,一刀便可了賬了。
山婆專以巫盅詛咒之術嚇人,除羅銀外,自來無人敢和她對手,所以趕盡殺絕,毫無顧忌。想不到這男山民會和她拼命惡鬥,這一刀雖未砍中,虎口業已震裂。知道不好,忽然急中生智,索性順手將半截叉柄朝那男山民打去。男山民落地略隱身形,瞥見叉柄飛來,舉刀一格,打落地上,暴喝一聲,二次又縱身砍去。同時左近眾山民聞警追來,快要到達。山婆畢竟眼瞎心虛,打勝不打敗,恨毒在自增加,氣卻餒了下去,哪裡還敢架隔,把心一橫,便往崖下瀑布間縱去。這一帶原是山婆跑熟了的,又是在盛氣凌人之下,敵人只逃不還手,可以從容聆聲追逐。這一來強弱易勢,反主為客,立時相形見絀。
山人存了拼死之志,追得比她還猛,直不容有絲毫猶豫忖度的工夫。山婆心慌意亂,只知照那瀑布發聲之處縱去,原意連身縱向壁上,不顧生死,用足平生之力,猛然一擊,使蛟破壁飛出,引起大水,同歸於盡。
壁中所伏二蛟,乃昔年出蛟以後遺留的兩枚蛟卵,不知怎地被山婆尋到。她知崖頂有一小洞深不可測,特地費了無數心力攀援上去,將蛟卵用細麻縋下,用石將孔封固,本就留為異日害人之用。嗣又經過兩次地震,崖壁內陷中空,更成了蛟的良好窟穴。可是地形略變,四外封固,蛟被禁閉在內,沒法出來,身體卻越長越大。這東西因在壁中潛伏已慣,平時倒也相安。每遇大雷雨,便在裡面騰踔吼嘯,撞壁欲出,也不過鬧上一陣便罷。此外還聞不得人聲和擊壁之音,一聽到便用頭在壁問亂撞,恨不能破壁飛出。
山婆知道蛟頭常撞之處,壁已脆薄欲裂,無奈離地高有兩丈,潭邊地窄,難於立足。
剛才縱身打了一下,幾乎墜落潭裡,還有點借命。這時只顧猛力前縱,卻忘了穴口正當瀑布最盛之處,須從側面繞過。蛟水將發,勢益猛烈,水又奇冷刺骨。起初朝那稀薄之處衝過尚且難禁,偌大洪瀑,人如何能衝得過去?如在平時,至多被瀑布撞回,或是為寒氣所逼不能前進,也就罷了,偏生惡貫滿盈,男山民追得大緊,一時情急拼命,慌不擇路,身離瀑布還有丈許,哪管冷氣侵肌,依舊鼓勇縱去。一個用力過猛,竟將瀑布衝破了些,身子立被裹住。那瀑布從崖頂流出,宛如玉龍飛墜,又粗又大,那下壓之勢不下萬斤,多大力量的人也承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