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清波上人接了回書,與塗雷看了,自是喜出望外。塗雷孺慕情深,由第二日便站在鐵花塢對面山頭上面,向東南方盼起,直盼到第四天將近黃昏。清波上人也出洞閒眺,見他目不轉睛,痴立呆望,至性天真,誠中形外,不禁暗中點頭,甚是讚許。塗雷正凝望間,忽見瞑色蒼茫,東南方天際密雲中,似有幾縷青紅光線掣動。知來了異教中人,忙喊:“師父快看,來的甚人?”清波上人笑道:“那不就是你朝夕懸盼要想見面的母親麼?”塗雷聞言,驚喜道:“師父,你不是常說無缺大師道法高妙,不在師父以下麼?怎弟子母親卻練這左道旁門中的劍術呢?”上人本知他的來歷因果,聞言微慍道:
“為師雖常和你說起各派劍術,但是哪一派中也有正人能手,不可一概而論。你年輕識淺,知道什麼?當年你母子如非天缺大師,命早沒有,還能到今日?以後下山行道,無論遇見什麼旁門之士,首先需要查明他的行徑,用邪正分清敵友,切忌躁妄操切。一個處置不善,惹下亂子,便是為師也護庇你不得。”
這時那青紅光線已越飛越近。塗雷口中唯唯答著乃師的話,心頭怦怦跳動,恨不得飛身迎上前去相見才好。想和上人開口,還沒有說出,晃眼間嗖的一聲,一青一紅兩道光線已如流星飛墜,自天直下,投在山頭,現出兩個道裝女子,走近前朝著上人納頭便拜。上人含笑命起,指著二女對塗雷道:“這個穿黑衣的是你母親。那一個原是你母親的義婢金菱菱,如今已與你母結為姊妹,同門學道。快些上前分別拜見。”
塗雷先望見璉珍,便覺心動目潤,聞言大叫了一聲:“娘啊!”第二句話顧不得說,已是撲上前去,抱定雙膝跪倒。因為喜歡過度,反倒流下淚來。璉珍有了乃師先人之見,來時本不想愛他,經這一來,不知不覺中激發了母子天性。遂忙一把扶起,抱在懷中,直喊:“我兒不要傷心,從此可常見面了。那是菱姑,快上前見過。”塗雷遵命拜罷,菱菱忙也扶起。二女學道十年,已非俗眼。這時仔細一看塗雷,不特生得骨格清奇,迥非凡品,而且一身道氣,天性又是那般淳厚,好生心喜。菱菱更是讚不絕口。塗雷好強,性猛如火,自來沒聽人這般誇獎過,不知不覺對菱菱起了許多好感。
清波上人等他母子見禮後,便命同往洞府中相聚長談。二女、塗雷遵命,隨同人內,重又跪倒,拜謝當年救命之恩與救養塗雷之德。往事傷心,不禁淚下。上人含笑喊起,慰勉了幾句,吩咐同坐敘話。塗雷依母、師之側,真是說不出來的喜歡。二女先向上人稟過別後之事。未了又向塗雷提起當年感孕遇救情形,反覆申說,再三命塗雷不可忘了天缺大師與清波上人再造深恩。
塗雷聽到乃母往錦雞谷取祖父遺骨歸葬之時,便道曾往墟中打探,得知朱氏並未被天缺大師神雷震死,調養痊癒,即將家產變賣成了金珠,忽然走去,氣得攢緊兩個雞爪般的小拳頭,眼孔內都要冒出火來。聽完說道:“天缺師祖人這樣好,真叫兒子感激,異日恩將恩報,自不消說。只可恨朱氏賤人漏了網,娘和菱姑俱有一身道法,怎不尋她報仇去去?”璉珍聞言,猛想起最近由武夷回來,聽一同門至好偷偷說起那件事兒,女的頗似當年對頭朱氏,名姓年貌,有好些相合之處,如若不差,將來弄巧,還是一個隱患。看塗雷性甚猛烈,知被他知曉,早晚難免尋上門去生事。朱氏不打緊,這裡頭有好些關礙,還是不說的好。當時呆了一下,話到口邊,沒有說出。
塗雷見乃母臉上似有忿容,忽又沉吟不語,便問何故。璉珍道:“我想朱氏雖然可惡,論輩分她是你祖父側室扶正,也算我的繼母,總是尊長。現在事隔十年,縱在世間,人已老了,我兒不值與她生氣。萬一日後出外行道,無心巧遇,裝作不理也罷。”塗雷聞言,怒道:“她已背了去世祖父,私通外人,已不算我家人,況又凌虐娘和菱姑。日後不遇上便罷,遇上決饒她不得。”清波上人喝道:“雷兒怎的出言挺撞你母親?事以順為孝,你只說朱氏該殺,可知你也有罪麼?你母別有苦衷,你哪裡知道?就是天缺大師,人雖正直善好,但她門人、侄兒甚多,難免有不肖之人背了她在外橫行,她又有護短之習,日後與你難免狹路相逢,難道你也不分青白,不論情面,忘了昔日恩德,徑下辣手麼?”
塗雷聞訓,心中雖然有些不服,因上人規矩嚴正,並不一味溺愛,當時不得不躬身斂容,口稱:“弟子知罪。”並說:“心感師祖恩德,圖報尚且不逞,怎敢恩將仇報?
異日遇見異派中人,必先問明姓名來歷,才行動手。如是師祖門下,但能避開,就吃點虧,也絕不還手就是。”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