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塵推開傾之,抹了抹眼淚,笑起來,“你還有事做,我就在一旁。”
傾之不捨地抓了一下她的袖子,卻也只能張著手,任羅紗從指間滑落——這實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那麼多侍衛看著他,左右二相也已奉命趕到。
花傾之轉身,做了個深深的呼吸,下達命令:
“陛下安然無恙,宮中、城中若有人制造謠言,一經查實,殺無赦!”眼神凌厲,殺氣暴漲。侍衛彷彿受了感染,一聲“是”字喝得慷慨激昂。
“左相,以陛下口吻擬一份‘罪己詔’,昭告天下,以安民心;右相,儘快查實這次地震的波及範圍,帝都內外的受災情況,連同賑濟方案一同上報給我。”
兩位丞相匆匆離開,各自安排。先時派出去的侍衛也陸續回來。
“殿下,宮中損失不重,只雲池宮完全傾塌,一處走水,火勢已得控制。”
“殿下,京中民居毀壞無數,死傷難計,多處失火,延燒數里。”
“殿下,城外黑水橫流,田禾盡毀。”
初塵在旁看了一陣,見傾之氣度從容、應對自如,便長長鬆了口氣:不論如何,有他在總是教人心安。低頭見袖口上一片深色血跡,才想起傾之方才抓了她一下。受傷了嗎?看他安排排程有條不紊,想來只是皮外傷,並不嚴重。
圍繞在眾人中間的玉廷王以冷靜沉著、處變不驚的神態聽取著彙報,以低沉威嚴、鎮定自若的聲音回答著請示,加之他特殊的身份,儼然成了眾人心中的擎天孤木。初塵望著他,他那日本是穿著朝服出門的,裡裡外外數多層也不覺單薄,如今換了一身白色便裝,消瘦得讓人看了替他疲憊、替他寂寞。
捏著袖口血跡,初塵還是有些心疼,她想她不能幹站在一邊,便過去一一安撫受了驚嚇的侍女——那畢竟多是些年紀不大的女孩子。
侍衛在庭中支起兩座帳篷,一座類似中軍大帳,由玉廷王坐鎮指揮,另一座專門用來安排傷者。陸陸續續有人被挖出來,有的受了重傷,有的已經斷氣。傷者被安排進帳,由御醫負責救治。而埋在更深處的商晟與季嫵,生死未卜。
事情安排得暫時告一段落,傾之接過一杯清水潤了潤乾澀的喉嚨,轉身遞還杯子時卻發現遞水的人是初塵。初塵朝他笑了笑,抬起袖子擦拭他額角的汗珠。
“家裡情形怎樣?”初塵擔心行已、植蘭等人。
傾之道:“剛剛叫人回去看了,大體無事,大哥已帶府兵出去救人,大嫂也跟著。”憂慮,“只是不知朝兒現下如何?”他在樂昶的山中小屋,不知
“沒事。”初塵脫口而出,見傾之驚訝的目光,她堅定道,“我感覺得到。”
是因為害怕孩子出事而急切的暗示自己吧——然而傾之也不說破,點了點頭,轉而道:“現在最重要的是民居傾圮,壓斃者甚多,生者也多折骨破顱,婦泣孺啼,老幼無依,悽慘之狀非我等可想。”
“派人去救了嗎?”
“宮中禁軍已派出一半,還有從風、從雲兩衛,必要時調十二營入城。”
初塵聞言,點點頭,安慰傾之道:“天災非人力能挽,但盡人事罷。”
傾之目光深遠,“天災可怕,但我現在最擔心的卻是人禍。”
想起丹陽衛與“朝中那人”,初塵也不由心下一凜。然而他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因為沒有什麼比救人更加緊迫。望向廢墟,初塵喃道:“怎麼偏是雲池宮?”
鈺京乃三朝帝都,如今的帝宮始建於四百年前結束分裂、形成一統的常氏王朝。興建之時所選材料來自天下四方,鳳都的木料,玄都的岩石,海都的銅鐵,錦都的粘土,全部匯聚於此,並集合了當時天下最著名的工匠,又徵發徭役數百萬人次,延續耗時近百年才修建完畢,可謂驚世傑作。加之歷代帝王不斷修繕,至今堅固如新。除了一些廢棄的、年久失修的庭院遭到了滅頂之災,其餘最多也不過屋瓦顛飛、坍落一角,可偏偏是雲池宮俄而之間化為廢墟。
這並不奇怪,雲池宮所在的明華宮原只是一座普通宮苑,商晟繼位之初擴建成雲池宮,為帝后居。大戰初定,國庫空乏,一為節省時間,二為節約耗用,所用木石全部就近取材。更為嚴重的是,帝國百廢待興、諸事繁雜,商晟並沒有太多時間兼顧明華宮的擴建,是以擴建後的宮殿在其承重和承震方面都沒有經過嚴格的考證,因而埋下了今日的隱患。一環一扣,原早是因果相承。
看侍衛人抬肩扛搬走一塊塊巨石大木,初塵轉眸看著傾之,說道:“陛下和娘娘”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