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美好的願景,多麼單純的寄託,現實中卻如此求而不得。”沈慶歌說著,輕嘆一聲,臉上的笑變得恍惚,“你痛苦嗎?無奈嗎?覺得人生荒謬嗎?一切都是徒勞無功嗎?我也一樣。”元深忍無可忍,猛地回身從彼得懷中抽出槍,直抵沈慶歌的額頭,“最後一次問你,蘇簡汐在哪裡?”幾乎在同一瞬間,沈慶歌身後那名女助理也拔出槍來,直指元深。氣氛瞬時劍拔弩張。彼得驚訝,沈慶歌身邊那貌似文弱的小姑娘竟手勢利落,臨危不亂,看來平日小覷了這些女人。他欲勸元深不要衝動,又因勢格形制,不敢妄動妄言。沈慶歌卻始終鎮定,依然淺淺笑著,迎著元深的目光,“就算你要殺我,我也無法告訴你蘇簡汐在哪裡,因為——我不知道。”“別逼我。”元深幾乎是從齒縫裡咬出這幾個字,他眼眶潮紅,手指扣上了扳機。“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訴你,我沒有動蘇簡汐一絲一毫。”沈慶歌平靜地說道,“她走了。她自己選擇離開。但她沒有告訴我她會去哪裡。”“你對她說了什麼?”元深痛苦地追問。沈慶歌輕輕發笑,“能說什麼?當然是實話。她離開,對所有人都好。你懂我的意思。你難道希望她像林冬月那樣?”提及冬月,元深情緒崩潰,難以抑制悲憤,“你為什麼這麼殘忍?林冬月這麼可憐的女人,你為什麼不肯放過她?”“我殘忍?我不放過她?”沈慶歌失笑,“這些女人難道不是你害的嗎?不是你一直在操縱這一切嗎?”她目光凜冽,透著控訴和嘲弄,“找那麼多女人為你生孩子續種,你也真夠魄力。古代帝王也不如你風流。”這句話點到了元深的痛處。他自知有愧,無以應對。
“是,我全都知道了。納克索斯症,本世紀初發現的新病種,極為罕見,潛伏期長,幾乎沒有症狀,不易診斷,所有患者皆在一定時限內暴斃,無藥可治。”沈慶歌一字一句地說著,“Ethan,我為你難過。你信不信?我曾徹夜為你流淚。”她說著,抬起手放在女助理的槍上,女助理聽命垂下手,把槍收起。“我愛過你,Ethan。或許我現在仍是愛你的。我們原本不必這樣把
對方當作仇人。”她緩緩訴說著,充滿真誠。她把手輕輕放在元深握槍的手上,用她的坦然和溫柔,讓那隻手慢慢地隨著她的手垂下,“多想回到那時候,在紐約,我們還是有過好時光的,對不對?那時你心裡沒有別人,真真切切地愛我。”“所有的人都覺得我是寬容的、善良的、堅強的、無所畏懼的,應該可以承擔很多,忍受很多,所以我自己也這麼以為了。可為什麼我就不能是善妒的、自私的、脆弱的、需要保護的呢?我也是女人,我也想做個小女人。你為什麼就不能把我當成你的小姑娘來疼愛、來憐惜呢?”“當我知道你讓別人給你生孩子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嫉妒?我也想生啊,我巴不得給你生十個八個孩子,可我沒有機會,也沒有能力,你知道我有多傷心?”“所以你就要殺死別人的孩子?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讓任何人得到?”元深忍著悲痛和憤怒,冷冷地反問,聲音充滿絕望。
沈慶歌面色淡然,輕聲道:“我有我的原因。” “想必你當初找那些女人給你生孩子的時候,想的是如何傳承歐陽家的事業與財富。”沈慶歌笑著,“人就是這點看不開,姓氏、血脈、繼承你是這樣,爸爸也是這樣。可誰知道自己曾經姓什麼呢?誰知道傳給子孫的東西最終傳到哪裡去了呢?千萬年前,所有的人類都只有一個祖先。所謂氏族,多麼可笑。”“到了今天,我想我也應該告訴你了,Ethan,你根本就不姓歐陽。你是爸爸的孩子。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爸爸,為了沈家。你是沈家的孩子,你知道嗎?”元深看著沈慶歌,一絲森冷的笑意慢慢浮現在嘴邊。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八歲那年,那場慘烈的車禍。血泊中的母親在臨終前,用盡最後的力氣,只打了一個電話,沒有打給父親,而是打給了沈伯父。
他一直記得母親當時的樣子。她眼中的光芒正在黯淡下去,而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卻驟然一亮,幾乎是燃盡生命最後的燈油,吐出那幾個字:“阿深是你的孩子。”然後那光芒就熄滅了,帶著又痛又幸福的釋然。
那一幕印刻在他幼小的腦海中,永不磨滅。八歲的男孩,出於生存的本能,出於無法選擇的愛與恨,學會了守口如瓶。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除了沈祥肅。沈祥肅與髮妻一直沒有孩子,他在三十五歲那年領養了沈慶歌。他與歐陽以恕是多年的朋友,兩家素來交好。他與元深母親的那一段私情,是永不見天日的秘密。他卻不曾料到,那個男孩,是他的骨肉。歐陽家唯一的繼承人,竟是他沈家的血脈。
沈慶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