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提著撈來的賣命錢回老家風光過幾年,但是這些人除了軍旅之外別無長技,很快就坐吃山空處於窘境。
他們時刻期盼著能重複當年平定天國時燒殺劫掠的好時光,希望能重回那種縱橫兩湖躍馬江南的年代,但是晚清樞府自平定發捻之後就一直企圖重新恢復八旗綠營為國家經制之師的體制,六十萬毫無戰鬥力的八旗綠營每年耗幹了整個國家軍事預算的絕大部分。
即便作為國家武力中堅的淮軍都陷入遇事擴軍無事壓縮的困境,象這些隸屬湘軍的老卒,更是陷入了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地步,根本毫無地步可言。
他們上一次混個溫飽還是防俄之變的時候把這些拖家帶口的老兵招集起來,準備和俄國人好好拼殺一陣,只是還沒出省境就傳來了和俄國人達成協議的訊息,他們再度陷入失業的困境。
別說是他們這些小卒,便是王德榜自己,雖然隨左宗棠平回入新,又立下了無數赫赫戰功,甚至還入京教練火器健銳諸營,仍不免有些空度歲月大事未成的感覺。
只不過王德榜和他的部下們,現在卻是恢復了無盡的信心,一個營官大聲說道:“黃桂蘭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能派上什麼用場?要論能打,還是數我們湘省子弟,尤其是大帥您向為湘中宿將,用兵如神,轉戰數萬裡,天上神仙一般的人物,這些法國人一聽到了大帥的名字,骨頭都軟了”
他看到王德榜臉板了起來,卻是深知自己這個上司就是這德性:“便是黑旗亂軍,聽了大帥的名字,也心生敬意,不敢與大帥交兵”
王德榜臉更嚴肅了,心裡雖然是開了花,嘴上卻訓道:“胡說八道,攏亂軍心,小心我軍法處事”
只是他心底卻是相信著這樣的神話,他昔日統率數營健兵,轉戰數萬裡,雖然說是有負,可是那些肉腳的太平軍、回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這也助長了他的幾分驕意,總是目中無人。
何況這一次出兵北寧,實在是太順了,十營健兵招募起來順風順水,到了越南又剛好趕上了好時機:“弟兄們可不要馬虎了,我已經打探過了,在北寧有黑旗賊兩個小營,在太原尚有三、四營”
可是他這麼一開口,所有的營官、隊官都笑了,一個營官笑道:“鎮臺,就讓我打頭陣吧,保證打得他們黑旗賊連旗都扔下了”
應當說,王德榜這十營步卒的素質遠較失守北寧的桂軍素質為高,不但官兵多為湘軍老卒,便是在武器上,也是全操洋槍洋炮,堪稱健銳,這也就讓他們變得驕狂起來。
“咱們平發破回,哪一回不是一個營頭就能當上千賊軍,現今鎮臺有五千健卒,莫說是黑旗賊,便是法人遇上也非得揮動白旗投降不可”
“就是,區區兩個小營,幾百名新兵怎麼可能抵擋得我們?”
這些誇大之語聽在王德榜的耳中,卻是再順耳不過了,他關切卻是另一個問題:“黑旗賊那有沒有回覆?”
“沒有,不過這些膽小的傢伙已經派來代表,說北寧戰線交錯,大家都是中國人,請我們不要發生誤會。”
王德榜冷笑了一聲:“誤會?”
而部下這些將卒,則是個個磨拳擦掌,就等著好好撈上一筆。
絕對不會有誤會發生!
“標下是黑旗軍北寧座下隊官簡明,奉唐景崧大人之命,見過幾位大人,見過王提督”
王德榜得了個權廣西提督的頭銜,現在他也有資格被人稱為“鎮臺”、“大帥”,因此他哼哼兩聲,無視黑旗軍再次派來的聯絡代表。
一個師爺倒是代他開口說道:“你們黑旗軍竊據北寧,我們鎮臺大人奉皇上之令,收復北寧驅逐法人,請你們黑旗軍立即退出北寧!”
黑旗軍的聯絡代表卻是不屈服:“我們黑旗軍進佔北寧已有數月,和法人大小交戰數十次,才打下今天這點地盤,你們讓我們說讓就讓,豈不是太兒戲了些?”
他說得是實情,自從北寧兵潰之後,黑旗軍投入兵力數千人,戰死戰傷數百人,好不容易才在北寧打出一個和法軍平分秋色的局面,可是王德榜一句話,不但要讓他們讓道,甚至還準備讓他們把地盤讓出來。
只是他話音剛落,王德榜已經是一聲怒喝:“大膽反賊,難道不知天威嗎?”
他往案臺上重重一拍,案臺險些被拍成兩半,賬中軍士皆是殺氣騰騰,隨時準備斬殺黑旗軍的軍使,又聽得王德榜繼續大聲叫道:“北寧本是我大清的防區,雖然此前我軍兵潰,不幸退出北寧,但是此地越人心懷中華,始終是期盼我兵光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