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天翻地覆,一切變了模樣,老太太眼看不成了,還不知能不能挺過這一關,作為兒媳的母親肯定百感交集。
如瑾將手搭在母親的手背上,“您別想太多,人之生老病死都是命中註定的,說實話,我和祖母之間並不親近,往日在家時能在她膝下承歡的只有如琳。可現在她病勢沉重,我聽了心中十分慚愧。再如何她畢竟是祖母,我平日裡對她的關懷實在不多這次咱們回去探望她,也不知能否和她說上話,我的心裡頭也不是滋味。”
本想勸慰母親,說到後面,自己也傷感起來。
母女兩個一路互相勸著回到藍府下車,迎面碰見額角貼著膏藥的藍澤正從內院出來,腳步匆匆不知要去幹什麼。一見如瑾回來了,藍澤立刻三兩步跑上前來,“正要叫人去催你,快進來看看你祖母,她情況不好!”
對秦氏卻是理都沒理。
一面又提起藍如琳,“派人把她接回來吧,老太太要是真不行了,她也能在床前盡一會孝。”
說著一眼看見秦氏後面跟著的凌慎之,先是愣了愣,後來才有些想起來,“這是那個姓凌的?”
凌慎之微微躬身。
藍澤登時變了臉,“怎麼還帶了他來!人家積年的老大夫都給看過了,叫他純是多餘,快些轟走!”
如瑾被堵在內宅門口不得進去,一時掛念著祖母,懶得和藍澤分辯糾纏,只說:“王爺覺得他醫術好,特意讓他跟來的。”
藍澤這才不好說什麼。
如瑾就問他,“老太太怎麼樣了?”
“吊著一口氣沒咽罷了。”藍澤被提醒,這才返身又往延壽堂走,只是臉色不大好看。
如瑾和秦氏等人跟在後頭,有跟著藍澤的小廝落後幾步悄悄回稟,“老太太之前已經沒氣了,後來不知怎地又活了過來,張開眼睛誰也不認,滿口只叫‘泯兒’。錢嬤嬤怕老太太心有掛礙,私下商量侯爺要不要接二老爺回來見一見,侯爺把錢嬤嬤罵了一頓,讓人拘起來了。”
如瑾聽得皺眉。
錢嬤嬤出於為主的好心,就算話說得不對,藍澤也不能將母親的老僕隨意拘押,這算什麼道理。老太太可還沒嚥氣呢,他就發落她的人,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碧桃,去把錢嬤嬤放出來,就說是我的意思。”
如瑾扶著母親,帶著凌慎之,一起進了老太太的正房。
房裡都是藥味,濃稠得嗆人,秦氏問女兒:“受得住麼?”
“無妨。”這裡用的都是溫補的藥材,聞一會沒什麼大礙,如瑾扶著腰走到床邊,入目就看見祖母乾癟蒼白的臉。
“祖母。”她輕輕喚了一聲。
藍老太太張開渾濁的眼睛,艱難動了動眼珠,將目光定在孫女臉上。
“璇兒,你回來了?你爹呢”
她把如瑾錯認成了藍如璇,渾然忘了藍如璇早就不在人世了。
藍澤聽了,臉色越發難看。老太太彌留之際心心念念東府的人,顯然根本就沒忘記他們。那都是逐出藍家的罪人,做什麼還要惦記,倒把他這個守在跟前的兒子放在一邊,提都不提,讓他深感無顏。
如瑾讓凌慎之上前診視。
藍澤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敢說什麼,閃身讓到一邊去了。
待凌慎之看完,微微搖了搖頭,他就鄙夷地哼了一聲。
凌慎之也沒理會他的態度,朝秦氏和如瑾打個招呼,退出了內室。
老太太依舊躺在床上胡言亂語,一會念叨藍如璇,一會又唸叨藍泯,還有早已過世的老侯爺,乃至丫鬟如意。唸叨一會,力氣用盡了,就閉上眼睛和嘴巴休息,出氣多進氣少,眼看著是撐不了多少時候了。
錢嬤嬤被放出來,不敢進屋在藍澤眼前晃,隔著門簾一角偷偷往裡瞧。
如瑾一眼掃到,就走出去見她。
錢嬤嬤立時掉了眼淚,“都是奴婢不知輕重,惹得老太太動了怒,這下子”
“嬤嬤別自責,原是祖母脾氣不好。”如瑾打斷她,“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老太太她恐怕知會了劉家沒有?”
“沒!老奴這就去安排人。”錢嬤嬤被提醒,忙忙往出走。
如瑾又問:“藍琨呢?”
大丫鬟金鸚四下看看,奇道:“咦,剛才還在這裡。”
如瑾就知道這位庶弟又躲到一邊去了。這孩子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行事總是一股子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有些懼怕她,每次她回來都刻意避開不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