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悄悄飄下細雨,韓慕之在廳中枯坐了兩個時辰,才算等到了疲憊歸來的劉巡撫。
“你怎麼過來了?”劉巡撫乍見韓慕之,不禁嗔怪道,“我不是已經准許你開倉放糧,無償賑濟百姓了嗎?”
“若要堅持到莊稼成熟,官倉裡的糧食根本不夠,下官斗膽前來,是為了賑糧發放一事。”韓慕之懇切地望著劉巡撫,哀求道,“求大人儘快發放賑糧,臨汾縣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劉巡撫聞言嘆了一口氣,對韓慕之擺了擺手:“我實話對你說了吧,這次山西的災情太重,各地的賑糧配額都要視災情的輕重來決定。發放賑糧的決定權在齊總督手裡,什麼時候能輪到臨汾,我是說不上話的。”
韓慕之一瞬間變了臉色,劉巡撫將他的焦灼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道:“這次賑糧的數目很大,難保齊總督不想從中漁利,這時候你我更加不能輕舉妄動。你先回去吧,儘量撐一撐,我這裡會考慮你的難處。”
“大人,”這時韓慕之直視著劉巡撫,終於失去了虛與委蛇的耐心,“如今山西餓殍遍地,再這樣按兵不動,如何對得起黎民百姓?”
“哼,如你這般行婦人之仁,在官場上只有死路一條。忠臣若要立於不敗之地,只有比奸臣更奸,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劉巡撫冷冷地對韓慕之丟下這句話,隨後便怫然起身離開。
韓慕之愕然望著劉巡撫的背影,第一次領教到這位上司和長輩的第二張面孔,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寒意。
此刻窗外的春雨淅淅瀝瀝越下越大,劉婉靜靜地坐在花廳裡,望著天際的烏雲陷入沉思。這時劉總督悄然走到她身旁,落座後長嘆了一口氣:“韓慕之來過了,又被我打發走了。我不想牽涉你們小輩之間的事,這個人當初是你自己相中的,你到底還要和他慪氣到幾時?”
“是女兒無用,害父親受累了。”劉婉淡淡地向父親告了一聲罪,垂著眼低聲道,“當初我相中他,就是看重他比旁人多一根傲骨,不想卻反受其害。今次若不能將他收服,這個人,我不要也罷。”
劉巡撫看著女兒執著的眼神,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暗暗在心底惱恨起韓慕之來:“想想你過去心如明鏡,何曾惹過半點塵埃?都怪為父我眼拙,偏偏替你配了個不爭氣的後生,真是冤孽。”
劉婉卻從容地對父親笑了笑,不希望他為自己擔心:“您就放心吧,女兒心裡有數的。他是個聰明人,只要您不幫他,他遲早會學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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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的陰雨在每個人的心頭都攏上了一層愁雲慘霧,這天齊夢麟披著一件官綠色油綢雨衣,騎著馬悄悄出了平陽衛,不想卻在大門口就被羅疏攔住。他看了一眼滿臉驚慌的羅疏,還有鬼鬼祟祟躲在她身後的書童,立刻就明白過來,不由指著連書罵道:“你這小兔崽子,竟敢揹著我搗鬼,看我回來怎麼收拾你!”
“你別罵他了,他找我來也是因為擔心你。”羅疏站在馬下仰望著齊夢麟,細密的雨絲打在她白皙的臉上,讓她溼潤的眉眼越發鮮明,“你是不是要去太原?”
“是又如何?”齊夢麟滿不在乎地笑了,像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韓慕之不是沒討來糧食嗎?我見不得百姓餓死,就去試試咯。”
這時羅疏滿臉蒼白地盯著齊夢麟,搶住馬韁的手忍不住瑟瑟發抖:“如果你能要來賑糧我替臨汾的百姓謝謝你。”
一旁的連書一聽這話頓時就急了,迭聲責怪道:“羅都頭,我請你來是為了勸住公子的,你怎麼幫倒忙啊!只要是我家老爺決定的事,任誰也勸不動的,公子去太原只能白白捱打啦!”
“去你的,當心我拿馬鞭子抽你啊!”齊夢麟凶神惡煞地罵完連書,又低頭望著羅疏笑,“你就等著謝我吧。”
說罷他伸手拉低了風帽,瀟灑地一揮馬鞭,□的駿馬立刻掙動起來。羅疏只能鬆開韁繩後退了幾步,眼睜睜地看著他揚長而去。
“羅都頭,你果然好狠的心!為了韓縣令頭上的烏紗帽,竟然看著我家公子去送死!”這時連書憤懣地瞪著羅疏,一張圓臉氣得通紅。
連書的話讓羅疏渾身一震,震驚地望著他:“為什麼連你也這樣說?”
“外人都這麼說,”連書振振有詞地一口咬定,卻在看見羅疏哀傷的神色時,禁不住偃旗息鼓,“羅都頭,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你不知道我家老爺對公子有多嚴厲。年初公子私自從揚州跑出來,他已經大發雷霆了,這次公子再自己送上門去,只有死路一條。”
羅疏在雨中打了個寒噤,意識到自